清澈的溪水缓慢往前跑着,发出清越的笑声,小鱼小虾在水草间嬉戏。一个姑娘在溪边洗衣服,短粗木棒打着放在石头上的衣服。
她突然哭了,但很快又擦去泪水,端着洗好的衣服回家去了。
这是赵家村,村里的人大多姓赵。但是,这位姑娘姓唐,叫做唐琼。她和母亲住在赵家村的东边。
她的母亲最近生病了,卧床不起。家里平日年头到年尾,见不着几两银子,被这病一闹,更是雪上加霜。唐琼近些天在为母亲的医药费犯愁。
大夫是个善良的老人,免费为她母亲看病。可惜,药费太贵,药只能断断续续的,因此,唐母的病时好时坏。
每到犯难时,唐琼都对父亲恼恨交加。
幼时,唐母宽慰她道:“你爹在朝廷里做大官呢。”
唐琼总是仰着稚嫩的小脸问:“他为什么不回来接我们?”
唐母哑然,黯然地背过脸去。
因此,唐琼对这位从未见过的父亲没有好感,提起他时总是嘟着嘴。
尽管如此,唐母对唐琼的管教从来没放松过。她固执地认为,女儿一定会和做了高官的丈夫相聚的,会和其他官小姐一样,坐在深闺里;丈夫会为女儿寻觅一个前程无量的谦谦君子。
因此,她开始教导唐琼大家小姐的礼仪。
这在乡村里显得不伦不类,像在鸡群里走着鸭步。
村中人笑着说,这家人想富贵想得发疯了,居然学起了阔太太阔小姐。
唐琼也觉得很别扭,几次哭着喊着不要学。
唐母爽利清脆的几耳光,抓住唐琼的肩膀,指甲深陷在柔软的肉里,说:“记住,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父亲是高官,你会有富贵的那一天。他们不同。他们的父亲祖父是农民,他们的儿子孙子也会是农民。你要努力,不要自甘堕落,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
唐琼被抓得很疼,看到母亲被妄想折磨得疯狂的双眼,不敢哭出来,只得不情愿地点头。
但是,孩子的天性本就是爱玩。
只要邻家孩子一声高喊:“小琼,出来玩呀。”
她就光着脚跑出去了。
次数多了,唐母看着女儿又满身泥点地回来,不再打骂,只是无可奈何地摇头,深深地叹息。
母亲识字,家里恰巧有几十本书。因此,唐母自然会教女儿识字。
唐母说:“读书,是为了做人。人一定要温柔善良,让别人如沐春风。”
“如果别人欺负我呢?”唐琼质疑道。
“要坚强不屈。人要有柔有刚。”
其实,唐母对教育孩子并不在行,对书中的知识一知半解,又糊糊涂涂地讲给女儿。她自身虽不能做到,但见唐琼稍有错误,就毫不犹豫地批评。在严母的教导下,她在村中鹤立鸡群。在这个村子里,唐琼算是最有学问最有礼貌的小孩儿了。农人骨子里朴实,见这么可爱的小孩儿,就没理由讨厌了。唐家基于这个契机,融入了赵家村。
唐母病倒以后,邻居们帮衬了不少。但总受人救济,唐家母女过意不去。
对于母亲的突然病倒,唐琼无法理解。在她的记忆里,母亲向来与生病无缘。
唐琼哭着问大夫:“家母多年来从未生病,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
大夫深知唐家的境况,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是多年积攒下来的病。”
多年积攒下来的呀,她猛地一震。
大夫悄悄对她说,要做最坏的打算。
唐琼看大夫的凝重神色,不祥的预感像夜里的黑那么深。
看着母亲面如金纸,握着她的手,感觉不出一丝力气,像捏了一根面条,唐琼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
在家里东找西找,寻到了几两碎银子,她急着去城里买药。
可恨,屋漏偏风连阴雨。在买药的途中,唐琼被卢罗遇见了。
卢罗是当地恶少,是个色中恶狼。
当地原本有两家大户,势均力敌,彼此斗了几代人,死伤无数,终于在一个颇有权势的人撮合下,成了亲家。卢家的少爷在罗家小姐的帮助下,终于成功合并两家的财产。卢罗就是他们的独子。
那天,在街上,疾走的唐琼与闲逛的卢罗擦肩而过。卢罗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像条瞧见小绵羊的恶狼,带着仆人跟了上去。
药房伙计们正在抓药,见卢罗张牙舞爪地来了,吓得全跑了。客人们像看到一头虎,忙着躲避。唐琼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个混蛋的传闻,低着头往外疾走。
一条宽大的袖子拦住了去路。
她从另一侧突围,却被抱在了怀里。
“你真乖啊,自动往我怀里钻。”轻浮无耻的声音。
她脸涨红,在他怀里转了一个圈,给卢罗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卢罗惊呆了,仿佛成了石人。奴仆们一时搞不清状况,只能愣在原地不动,任由唐琼从容离开。
唐琼镇静地走出药店后,立即狂奔,钻进了人群里。
卢罗醒悟,居然被人打了。他朝其中一个还正左右为难的仆人狠踢一脚,骂道:“他妈的,你们傻愣着干嘛!”
仆人们连滚带爬,猎狗般地冲出去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