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男孩儿,蓬松的长发并不肮脏,与平常人相比,反倒更干净;稚嫩的脸并不恐怖,反倒显得可爱。只是,眼睛里全是鄙夷和憎恨。
男孩看着突如其来的两人,立即转过小脸,向小溪走去。
他趴在小溪边,嘴探进溪里喝水。
“野人?”刘嫣脱口而出。她惊奇于男孩儿以动物的方式喝水。
“野人”,这个词语像根针刺在他的耳膜上。表面冷静的他,内心已经在愤怒地咆哮了。
一直以来,“野人”是他的噩梦。
“野人出来了。”这是他学会的第一句话。
他第一次走出大树林时,是裸着身体的。那些住在外面的人,低声嚷着,眼睛里是嘲弄、不安、鄙夷、嫌弃。那些眼光如利箭,根根刺透他的身体。
那些人重复着一句话,“野人出来了。”
他很快被逼了回去。
从此以后,他只是游荡在大树林的边缘,偷窥外面的世界,悄悄了解他们。起初,偶尔被人撞见,他如瞧见了猎人的狐狸,拼命地往回跑。那些人则会狩猎般斗志昂扬。最后,他怒目相向,龇牙威胁,令人恐惧,也少受了些恶意的欺辱。
这个词语让他重温了当初的痛苦,像把刀撕裂他刚愈合的伤口。
他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重重地啐了一口。
中年男人却热情地笑着,快步上前,把他扯进怀里。
第一次和其他人如此亲密,有种莫名其妙的温暖。他高兴,又有点儿难为情;他想紧紧贴上去,但身体却努力推搡,像是要躲避烈火。
中年男子力气很大,手如铁钳,紧紧抓住他。
听完中年男子说明了来意,他坦然接受了。
这些年来,不知从何处来的食物,总出现在空地上的篮子里。
他习惯了。
中年男人说,受人委托,要传授他剑术。委托人付出的代价是,保证中年男人和女儿一生衣食无忧。
他沉默着点头。
中年男人领着两个小孩儿,按图索骥,找到了委托人送的大房子。
几间普通的大瓦房,一个大院子。
四处漂泊的刘嫣,疯跑过去,扑在地上,躺在属于自己的院子里,心想,皇帝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吧。
一直住在大树林里的他,心里禁不住激动,但很好地维持着冷静。
中年男人笑着拍他的肩膀说:“高兴了就要笑出来。”
他的嘴角抽动,想笑,却显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没过多久,他就有了名字。
乌生,是中年男人为他取的名字。这源于他被乌鸦喂养大的传说。
他以无所谓的态度接受了。
中年男人说:“我叫刘浩,被人称作刘巨侠。我收你为徒弟,会把你培养成超越我的巨侠。”
刘嫣眨巴着眼,困惑地问道:“为什么不收他做养子?”
刘浩奸猾的一笑,一脸的老谋深算,说:“成了侠的人,都爱说自己家庭贫困,有个吃喝嫖赌的父亲,重病在床的母亲,说得惨兮兮的。我不想被人诅咒。再者,他成了巨侠,世人一定会幻想他的师父更了不起。”
无所谓啊,什么都是无所谓的,不过是住的地方换了,身旁多了两个人,仅此而已。他如此劝自己。
他想划定和这对父女的界限,就像以大树林作为他和世人的界限。
然而,生活并不理睬他的意愿。
他不由自主地融入其中,成为了这个家的一份子。
他们的生活大多是很无趣的。两个孩子一天到晚练习剑术。
对于剑法,刘浩总是随意讲解几句,就会说,实战是最好的剑法。因此,一天到晚都是两人对打。要经常琢磨怎么才能把对方打倒,今天有用的方法,明天就会成为对方的陷阱。除此之外,每天要跑步,要练得眼疾手快。当然,还是有些不能外传的秘诀。
刘浩太严厉,两个小孩儿又太贪玩,因此就有了冲突。
两个小孩儿很聪明地使用小孩子特有的哭闹功夫。刘浩则悠悠闲闲地泡茶,微笑着看他们的表演。两人哭得声嘶力竭,最终觉得太过无聊,就不再胡闹。
刘浩见机说:“打赢了我,你俩爱上哪儿就上哪儿。你俩把天掀了,我都不会管。”
被这根胡萝卜刺激着,两个孩子比拉磨的驴子还辛勤。
每次,两个小孩儿都险些打倒他。可惜,只是“险些”而已。
刘浩笑着说:“瞧,只差一点儿。”
他又说:“差一点点儿,命就没了。高手打斗,生死就在这一点点儿。”
三人看似是融洽的一家人。
其实,在最初的那段日子里,刘嫣和乌生的关系不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