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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达——值日生擦掉黑板上的“30”，写下“29”，笔笔鲜红。我们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五月八日，太阳直射点正在逼近北煤，昼渐长，夜渐短。

06:49AM，教室里光明普照，将每一个或匍匐或佝偻的背影都拉得悠长、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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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兰，你怎么哭了？”花千秋问我。

我摘下眼镜，揉揉双眼，长舒了一口气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睡眠爱得深沉。”

08:27AM，教室里光明普照，我说这话时，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正深沉到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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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傲做完一套文综卷子，有气无力地把它随手放到一旁的试卷堆上。卷卷相触，沉重地发出啪——的一声。惊醒了旁边半寐半醒的王望，她原本正上下打架的眼皮突然张开，看了一眼叶凌傲后，又复归安宁，只留下一句：“爷爷，卷子堆这么高小心倒了。”

我抬头扫了一眼，笑了起来：“爷爷，看你这‘卷冢’，让我想起一本叫《笔冢》的书。”

叶凌傲似乎也看过这书，眉飞色舞起来：“《笔冢》里只要念起笔中英灵的诗词就能发挥威力，我这个卷冢得念什么才能激起里面的怨念啊？”

“根据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原理可知，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是社会存在的客观放映，并反作用于社会存在……”我还没念完，他们就倒下了一片。

我哑然失笑，卷冢无形，最为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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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秋眼看就要倒下了，我连忙抓住她的肩膀猛烈摇晃，在她的耳边大喊：“花哥不要睡！一旦睡了就再也醒不来了啊！”

花千秋同志没有支撑住，还是光荣牺牲在睡魔无情的炮火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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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很困，但是还死撑着，头时不时就作小鸡啄米状，字写得歪歪扭扭的，有一撇没一捺。

花千秋睡醒了一觉，起来看看我，不屑地说：“打瞌睡的时候专心点好吗？还写什么试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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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课上课铃声响起时，王望突然说：“我觉得学校真的有一种家的感觉。”

“王爷你还是这么念旧。”我叹了一口气说。

王望却摇头：“我每天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呆在这里，三分之二的吃喝拉撒在这里，以及不止三分之二的心思在这里。所谓回家就是睡觉，家变成了一张床。已经分不清到底所谓‘家’是归宿，还是这里才是归宿了。”

“让你归心似箭的那个地方，就是归宿。”花千秋淡然地说，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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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了，苏老师缓缓走上讲台，他拿起话筒说：“今天喉咙有点不舒服，只能用话筒了。”说完后，他拍了拍话筒，再用沙哑的声音问：“喂喂！那边的朋友听得到吗？大家把书堆得那么高，我都看不见后面的同学了。喂喂！后排的朋友们还好吗？”

大家都笑了，可是只有声音传到了苏老师的耳里，他看不到他们嘴角扬起的弧度。

11:31AM，教室里光明普照，悲喜都困在层层叠叠的卷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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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课之前，苏老师的目光触到教室后面黑板上写着的“29”，忽然感慨：“你们呀，快要高考了，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以前做班主任时曾告诉当时的学生，在高考将要来临的那段时间里每天出门看看花花草草就好，不要去看天空。因为看着天空的时候，会突然发觉自己这样渺小，仿佛那么多年来的努力只是风云转瞬、沧海一粟，蓦然就失去了动力。”说完这话，苏老师自己却望了一下窗外如明镜般一览无遗的苍穹，禁不住猛然一阵咳嗽。

下课铃随之响起，一声声敲打在我们心上，回音激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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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后，我递了一盒喉片给苏老师。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又感激地接过了，用他那沙哑的嗓音同我道谢。而我只是笑了笑。

这样的时刻里师生并没有太多分别，在高考这座巨型加工厂里，没有那么多上下级关系，彼此不过是工种不同而已。而我只是关心一下职业病工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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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几家欢喜几家愁，除了岳风流稳居理科榜首，再没有谁能这样坐如金钟。

我的数学也是没考好，心情压抑。想起高一时也是数学考不好，安翔那家伙带我到楼顶上望天，还说是什么好去处。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识尽愁滋味，却上层楼，独上层楼，竟然遇到岳风流。

——当我走到楼顶看到岳风流那笔挺的背影时，我的忧郁又增加了几分。要知道他的数学刚好高我五十分，却还在这个抒情圣地沾着茅坑不拉屎。浪费公共资源，可耻，太可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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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风流桑！在这儿干嘛呢？”我上前打招呼。

岳风流回过头来，也冲我打招呼，笑了笑说：“没什么，就是看看天空，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