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N203次班车走了,而我没有见到安翔。人们都说网络越来越发达,沟通越来越便捷了,可是我还是找不到安翔。他就像是薛定谔的猫,此刻他可能在北煤也可能在南运,一通电话就能定位,然而我没有那个关键的号码,这个号码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颓然地往回走,目光偶然撞上了急急忙忙买票的人。看着售票处人头攒动,有那么一瞬,我的心底涌上一股奋不顾身的冲动——我要去南运找他,现在就要!突如其来的勇气将我整个人都充盈了起来,一股脑的燥热,丝毫感受不到淋雨后的寒意。
可是当我的手探向口袋时,勇气顿时像被扎破的气球般干瘪了下去——我身上只有十块钱,连买一张车票的钱都不够。
现实太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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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只能灰溜溜地回去,而来时的那三床棉被已经没了。临走前,我抽了抽鼻子,回望这座老旧的建筑物,阴霾的天空下它显得越发脏乱。
车站真是个讨厌的地方,给人希冀又让人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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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我偷偷地在妈妈看到我狼狈的样子之前溜进了浴室。洗个热水澡比裹三床棉被还管用,我惬意地闭上眼,一任热水流淌过我快要冻僵的身躯。
洗完澡回到房间,我才想起今晚的作业半点没写。本来预计送完耿倜傥回来,还能在十二点前完成的,现在已经九点多了,而我的心思完全不在那几套试卷上,脑海里只是有一个声音反复低吟着——
“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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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真相后,一切都变了,一切又都没变。说起来也是令人难以置信,我竟然完全无法和安翔联系,只因为他不使用手机了。纵有万语千言,也无处吐露。
唯一改变的是,我开始写小说了,把所有情绪带到文字里,角色都变得充满戾气。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安翔的事,至于写小说,也只是告诉了花千秋和李息兮,因为其他人要么不看小说,要么不看这类小说。
花千秋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写小说?”
我只是笑了笑:“人老了,有些怀旧情绪无处安置啊。”
花千秋却不以为然:“年纪轻轻的说什么老了,你只是过得没有以前那么滋润了才巴望着而已。”
唉,花千秋这张嘴跟现实一样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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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妈妈在单位加班没回家,爸爸又要出门了。出门前,爸爸开窗探了探,又合上窗户。临走时,他淡淡地说了一句:“起风了,多穿件衣服。”
我点了点头,房间阴阴的,心里却漾开一点暖。
待爸爸走后,就只剩我一个人在家了。屋子空荡荡的,充满了写小说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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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房门,我一个人缩在电脑前一声不吭地码字。
结束了一个章节,我伸了伸懒腰,给自己倒了杯热牛奶,忽然觉得有些寂寞了。真是可笑,十八岁的年纪,一柜子的试卷和习题,竟然还能觉得寂寞。远的不说,起码抽屉里的曲一线和王后雄还等着我去关心慰问呢。
人说成大事者必先耐住寂寞,看来我这辈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了,只能在冬夜里如眼下这般,一个人默默地码字,看着屏幕上稀稀拉拉的留言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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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吹起窗帘,我抬眼看了看。在小区白亮的路灯照耀下,我看见了住在一楼的那位老爷爷,正独自坐在榕树下的白石凳上,拿着他质量欠佳的收音机听戏曲。音频里传出咿咿呀呀的腔调,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天这么冷,他也不改往常这习惯。
合上窗帘,我叹了一口气。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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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段时光里,一人落寞得不知所措。以前总觉得少年轻谈寂寞真是可笑,无病呻吟,肤浅幼稚。然而当自己真切地感受到这份痛楚时,才知道每个年龄都有每个年龄的寂寞,或许在大人眼中少年的寂寞就是如此肤浅幼稚,但这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即便若干年后回首,大笑年少无知,也不可否认,彼时曾有过一段锥心刺骨的疼痛。
最终,你化成我遥不可及的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