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气呼呼回到客栈,已是半夜一点多了,韩仇居然还没睡,我招呼也不打直接从窗户中钻进去,把他吓了一跳。我看他几碟小菜两壶美酒正自品酌,易惟也在一旁侍立,恨恨道:“你喝得开心,我却跑出去自找气受。”
韩仇诧然道:“谁惹得你这么生气?”
我气呼呼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道:“早知道还不如去捉鬼玩,省得生这种闷气,那黑鬼不知是什么来路,两次遇到他都没好事!”
韩仇静了一下,面色古怪道:“当时我受伤昏迷,你把我交给那人看护?!”
我闷闷道:“那时我也是没有办法。”
韩仇沉默半晌,轻吐一口气,道:“我可真是命大。”
我用力点头,表示同意。韩仇禁不住轻笑一声,抬眼看看易惟,易惟脸色不大好看,停了半晌才不太情愿地给他倒满酒。也是,韩仇是金龙社的大仇家,难怪易惟会不愿侍候他。
我摇头不以为然,自己倒了一杯酒,易惟微微蹙起眉头,不赞同地低叫道:“小姐!”我这边早已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
韩仇瞥一眼易惟,淡然道:“你放心,她酒量好得很!”又转对我道,“既然要去捉鬼,怎么又去喝人家的茶?”猜测道,“是不是长得很帅?”
我大笑着弹了个响指,道:“Bingo,猜对了。”
韩仇啼笑皆非,笑骂道:“就知道你!你就不能长点出息?明明自己长得也很妖孽,不会对着镜子看去!”
“男人的帅和女人的美怎么一样?”我懒懒又喝一杯酒,叹道:“没有影视剧中那些花样美男养眼,我的眼睛好可怜。”
韩仇似笑非笑地道:“拜托,那些都是演戏,你欣赏的都是戏中的人物,如果见到真人,可能就不喜欢了。”
“我知道啊,就比如那个沈泱,如果电视里出来这么一个彬彬有礼、温雅如玉的年轻公子,一定收获无数芳心,我也是想假装看电视一样欣赏一会儿的。”
韩仇睨着我轻哼道:“现在呢,感观如何?”
我闷笑叹道:“现在我终于明白,温文有礼其实是最最冷漠无情的表现,因为只有对外人的时候才会如此,我真是高估自己的魅力又低估对方的智商了。不过如果他看到我的容貌的话,也许会晕头转向地出手表现表现,但我又不喜欢招惹这种麻烦。”
韩仇微笑着饮酒,没有说话,看神情却是赞同的。
我歪着头看他,嘻嘻笑道:“其实认识这么久,今天才发现韩仇你也很俊呢,没有电视看,这些天我只好看你啰。”
韩仇笑骂一句,道:“我可不敢招惹你,易惟比我俊多了,你瞧他去!”
我呵呵笑着瞧向一直安静侍立在我身后的小厮,笑眯眯道:“也对呀,一模一样的俊俏长相,小易却更生嫩稚真些,看着安心多了。”
易惟默然地把头垂得更低,微侧着身,似乎不大好意思看我。韩仇实在忍不住,趴在桌上闷声狂笑,道:“马小珑,谁爱上你……算是倒了……八辈子……楣……”
他突如其来的狂笑吓了我一跳,莫名其妙地瞧他,韩仇笑了半天,才止住,眉梢眼角仍蕴着笑意,我沉住气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很高兴娱乐了你。”
韩仇仍不肯说明什么,望向窗外,道:“天气越来越暖了。”
我哼声道:“黄河的水可还冷得很呢!”心中忽然一动,瞥向一旁的易惟,若不是他及时相助,即使我能有办法脱险,可也十分麻烦,说起来我毫无回报不说,还动辄就怀疑他,似乎不太应该。
可是,我再打量几眼易惟,猛一拍手恍然道:“对了,原来是这样!”
不待韩仇发问,我有些兴奋地道:“上次那黑衣人衣衫肥大,完全遮住了身形,这次再见,我总觉有些不对,现在才想到,那人虽然仍穿黑衣,但衣着合体,显然是自己的衣服,嗯,那人很瘦,比我高多半头,和小易的身材很象呢!”
似笑非笑地盯着易惟,心想险些被这小子瞒了过去,在我之后离开,又比我早到,虽说我未尽全力,但他的轻身功夫显然还在我之上,而这次交手,更可知其人深不可测,难道,真是那人自降身分……
心里有些怦怦乱跳,韩仇执杯淡定地道:“你在乱想些什么?易惟今晚一直和我在一起,没离开过。”
我一怔,道:“真的?”
韩仇挑眉道:“你觉得我会骗你么?”
我撅了撅嘴,瞟一眼易惟,垂首侍立一旁,柔和烛光映在他俊秀的脸上,落下明暗不定的阴影,显得那抹惯有的天真仿佛有些飘忽不定。
直觉告诉我这小子没那么简单,可他却有韩仇做证,难道是另有其人?或许,是卫紫衣派出的暗卫?不,不会。那黑衣人骨子里透出一股冷绝狂傲之气,不象是个甘居人下的,他今晚处处针对我,我得罪他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索性连饮几杯,回去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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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昨夜喝了些酒,这一夜睡得格外深沉,清晨醒来,戴表时竟发现左腕上的平安绳似有些湿意,且松脱了些,露出当年车祸后留下的伤痕。我皱了皱眉,拉紧绳结,心绪忽然低落。
懒懒坐在马上,缓缰慢行,一路的青翠松林,净澈溪流,绝无21世纪重工业污染的纯天然清幽景色也不能令我稍微释怀。
有男子的声音含着气怒,字字沉郁道: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
当时是怎么答复的?仿佛又没有真的回答,只记得胸中满满都是尴尬和歉疚,他失望地看着我,怨恨地道:“马小珑,我宁愿当初从未认识你――”
……
忍不住掩面叹气,欲哭无泪。朋友们只知道求婚当日我收下戒指,答应考虑,却不知后来我私下要将戒指还给他,犹豫着想结束这段关系。
当年自病床上醒来,从前的记忆就变得断断续续,且十分模糊,即使是从前相爱至深的男友,也变得陌生无感。不是不想找回从前的感情的,即使我很怀疑我腕上这道伤,并不是堂姐口中所说的车祸,若是车祸,怎么会我全身上下只这一处受伤,其他连点骨折擦痕都没有?多少次我仔细察看腕上这处伤,隐约明白,却说什么不敢再往深处想下去。
手指在颈中链子上绕啊绕的,方皓说我若不要,尽管丢掉这东西,拜托,多少多少克拉的全美钻戒呢,虽然他有钱,可也太败家了。
忍不住叹了又叹,叹自己在感情上优柔寡断,害人不浅。
闷闷不乐地落在众人后面,不知何时天气转阴,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众人忙策马急行寻找避雨的地方。
眼看雨势渐大,终于寻到一处破庙,忙避了进去。寻着些破椅烂桌,劈了柴生起火,围坐着烘干半湿的衣服。
火烤到身上微暖,我起身去到门前,倚着门用手去接外面的雨滴,乌云低压,雨声密杂,象极我此时的心情。
一件温暖干燥的外衫披到肩上,我头也不回地叹息道:“唱首歌给我听吧,我心情差极了。”往往我情绪不高的时候,韩仇总会弹着吉他给我唱歌,有时甚至彻夜陪伴,温柔弹唱,舒缓我烦躁的心情。长久以来,韩仇其实比方皓更象是我的男朋友,我所有负面的情绪、糟糕的模样,都会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表现出来,他总会耐心安抚,微笑相对,从没有不耐烦的时候。即使我也会暗自警惕,不肯让自己对他产生依赖,但数年下来,那种淡淡的温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割舍得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