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冶雾找到段弦的时候,段弦坐在屋顶花园的石凳上弹吉他,纤瘦的背影略显萧瑟。然后就听她把一首描写小孩流出的天真可爱的眼泪的声音的【泪】,弹得表现悲哀的泪。与原曲的基调大相径庭。
司冶雾轻笑,走过去坐在她身旁,“怎么了,完全超常发挥了?”
段弦默然,把吉他放进一旁的吉他盒里,目光淡淡的落在这片屋顶不远处相对的钟楼,尖尖的碉堡,厚实而巨大的铜钟。那是古老的产物,需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敲响。于是立歌有了一个唯美的传说,合力敲响铜钟的两个人会相爱一辈子。
“你看见了吧,”司冶雾见她一直不说话,恍然明白了枫树林的那一幕,她应该看到了。
“嗯,”段弦轻轻的应声,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你要回美国了吧?】
司冶雾心口一窒,就听段弦继续说,“你其实是交换生,不是转校生,辛桐欣子千方百计想留你在日本,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阿弦,”司冶雾握住她的手,满眼复杂的看着她。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柔弱,”段弦转头,认真的迎上司冶雾的视线,突然问,“你会一直拉小提琴么?”
“会!”司冶雾毫不犹豫的回答,双眸一片清澈,有深深的坚信和承诺。
“呵呵,”段弦笑得如沐春风,轻轻吻上他的额头,十指扣上他的十指,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放开你的手,除非你先放开!”
“说慌的话就要吞千根针!”司冶雾温柔的凝视着她,认真的说。
那是日本的约定方式,说谎的话要吞千根针。然而那时,十指相扣的两人似乎都忘了,互许约定是要拉钩的。
十指相扣和一指拉钩,从一开始就错了约定的方式。贪恋的太深,以至于你忘了所有,只念着眼前这个人。当一切尘埃落定,剩下的是眷恋,还是恨念呢。
司冶雾离开的那天,段弦没有去送他。一个人去了明山,在半山腰的凉亭从早上坐到了中午,犹如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像,没有灵魂。
由树泠赶来的时候,她依旧坐在凉亭里,面朝着东方望去。
“都成望夫石了你?”由树泠怒火中烧,掰过她的肩膀,却在瞥见她毫无血色的脸时,怒气如戳破了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无奈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依然热乎的豆沙包,塞进她手里。
“阿泠,”段弦满心暖暖,大口大口吃起来。
“慢慢吃,”由树泠轻拍她的后背,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瓶热牛奶,递给她。
“谢了啊,”段弦吃饱喝足,倚着由树泠的肩膀,轻声说。
“阿弦,你明明可以和他一起去美国的,”由树泠沉呤一会儿,才说。
“那又如何呢,”段弦低喃,“去了依然改变不了辛桐欣子是他未婚妻的事实。”
“你知道,”由树泠一惊。
“呵,我又不是傻子,可我愿意陪他一起傻。”段弦轻言细语里透着深深的坚定。
没错,那场所谓的解除婚约,只是司冶雾一个人的决定,他的家族不会同意,辛桐家同样不会同意。他在挣扎,段弦在等待。一个明知会徒劳无功却依旧垂死挣扎的傻子和一个相信傻子的另一个傻子。
“阿弦,你记住,你可以陪着他一起傻,却不能一个人傻,知道么!”由树泠伸手揉揉她的发顶,语重心长的说。
“嗯!”段弦郑重的点点头。
后来,地老天荒,一个人傻下去。很多年以后,段弦每每想起由树泠的这句话,眼泪蓦地汹涌而出。或许那时候的由树泠就已经看到了结局,然而段弦却没有听从他的话。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新年将至。段弦回了中国,与司冶雾擦肩而过。
所谓惊喜,有时候却是一场分别。
段弦接到司冶雾的电话时,飞机刚飞离了东京。
“阿弦,你在哪,我回来了,新年一起去立歌敲响铜钟吧!”司冶雾喜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达进段弦的耳朵。
“我在五千米的高空呢,”段弦无奈的说,然后就听手机那头唉声叹气,久久不停。
“你等我吧,最多一个星期就回去。”段弦柔声说,那头依旧哀怨频起。半晌以后,终于有了言语。
“我等你,地老天荒,你不来,我不走。”最美的情话,莫过于此。
最终段弦缩短了探亲的时间,提前两天回来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