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皇兄的手,一下子蹦到他怀里。皇兄的身上是刚上朝之后换下的白底绣金龙的常服,有种好闻的味道,我扯着皇兄嗅嗅,被他嫌弃的躲开。
“跟个小狗一样,闻什么呢”
“皇兄,你换熏香了吗”
“未曾。”
“咦,我不信,这味道才不是你惯用的瑞龙脑,那种我是土豪就我用得起的香气哪有这么好闻。”
皇兄拿手掌抵住我的额头阻止我越靠越近,“或许是方才无意打翻了一杯茶染了些香气。”
“是吗?”我半信半疑,“什么茶?我也要。”
皇兄咳了咳,唤长生过来,“你把今早用的茶叶回头给惜羽公主这里送一半过来。”
我嘿嘿笑道:“谢皇兄,真奇怪,连皇兄的茶都比别人的香。”
皇兄装生气,“幼章你越发油嘴滑舌了,你身边不光有屈玄琳,不是还有周子誉,怎么没同他学学?”
“子誉是君子。”我摇头。
“然后呢”
“我是女子啊。”
皇兄愣一愣,展颜一笑,顿时满园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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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开过是荼蘼,荼蘼落尽花事了。
御苑绿意渐浓,便是夏至。
每逢夏至宫中便有些不成文的规矩传统,比如宫中的器物都要换成夏天的摆设。湘妃竹帘子挂了起来替代厚重的毡帘。宫娥们也梳起了雾云髻,清清爽爽。
从姑母,到谦太妃,再到皇兄寥寥的那么两个嫔,包括我在内的这一干有名号的宫廷女子,头上的金钗银钗都要换下来改成玉的。
我原本挺喜欢玉的,可是屈玄琳偏从哪里听来的故事说这些老玉上面会附着它上一个主人的精气元神鬼魂什么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所以我便在宫中金玉坊的匠人那里有了一个古怪的要求,
凡是给我做的首饰之类,一概只用新玉。
皇兄知道我这个毛病,却还是在我生辰送了我一个上古的玉龙子。说什么,“虽广不数寸,而温润精巧,非人间所有”,又加一句,“有朕天子之气,何来鬼祟邪魔之说?”霸道又自负。
后来朝中宫中偏要附会说皇兄称“见玉如见君”,搞得这东西一下子就高大上起来,我着实听了有些好笑。但因为这说法十分有利于我作威作福,我也乐得听之任之。
玉龙子小巧,我把它佩戴在脖子上,平时着宫服,露着也就露着。到国子学去上课,穿着交领深衣,刚好藏在里头。我自认为是无甚大碍。
一次上骑射课,天有那么点热,被陆铭瑄指挥着练习了好久的九珠连环。九珠连环的练习方法是九个铁环从不同的方向扔向天空,你的箭梢会绑上红色的长线,你要在九环全部落地之前射穿铁环,让红线缠绕上去。
光听就很变态,是不是?总之,我们一直觉得这简直是不可能,但是陆铭瑄就是要把我们往不可能的方向培养。
这种课上一次就死一次。手臂酸疼,全身发汗,跟从河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终于熬到下课,我甩掉又去巴着陆铭瑄问东问西的屈玄琳躲回教室,随手拿了一本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扯着领子给自己扇风。
子誉没有骑射科目,自己在跟自己下棋,抬头笑说:“还是那么风风火……”
“咦?”我扭头,奇怪他怎么话没说完。
子誉脸上神情是我以往没有见过的,既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又像是解开了什么谜题,总之就是
有点让我摸不着头脑。
我举起爪子在子誉面前挥舞,“子誉?”
子誉惯有的清浅笑意重现嘴边,递了他桌上一盏茶过来,“这是沏好凉着的,这会儿温度刚好,喝点吧。”
我大喜,毫不客气的接过来就喝了,完了还用手背擦擦嘴,“子誉想得真周到。”
我把茶放下,嘴里隐隐约约回味着,琢磨道:“子誉,你这茶是打哪儿来的?我觉得跟我最近得
来的新茶好像。”
子誉微微垂眸,重拾起放下的书籍,不以为意的回答:“哦?我也不知,是家人准备的。我一向不善口腹之欲,你倒问住我了。”
我又拿起茶盏来啄了两口。跟皇兄送我的茶味道好像。
“俞佑章,佑章,”屈玄琳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进来,两只胳膊枕在我案几上,“你知道清和堂每年夏天都要和清华堂做三场比试吗?”
我来了兴致,“比什么?比什么?一直想收拾清华堂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一顿了,终于给我等到这机会。”
子誉饶有深意的看我,评价道:“眼高于顶,这成语用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