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屈玄琳已经俨然将周子誉当作了我们小团体的一员。
刷刷在纸上添了几笔,我踢了一脚坐我前面的同窗的屁股。他扭过头来,我眼神向下。他转过头去,脸上波澜不惊的,搁在桌案上的手臂却垂了下来,配合自然的从桌腿下接过了我递上的纸团。
“给周子誉。”我在他背后轻轻动嘴唇。
他背对着我点了点头。瞧瞧,这就是我们同窗些的默契。
周子誉坐在最前排,看起来就在韩夫子眼皮子底下,但是韩夫子讲书向来是望着窗外做感慨状,反而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最看不见。
我觉得应该很安全。却没想到最后那位传递的同学在向周子誉干咳了几声无果后,把纸团扔向周子誉,却不料发挥失常,正中韩夫子面颊。
韩夫子谈性正浓,一下被人打断,肝火一下就上来了。待他展开纸团,看见上面画着的自己的画像,手抖的指着我,
“俞佑章,你给老夫滚上来。”
我心中叫了一声“糟糕”,嘴巴上还不忘狡辩,“夫子,不是我。”
“这上面跟骨头散架一样的字不是你谁还写得出来?”
我一脸认真道:“字是我写的,可是画是隔壁班流传过来的,我只不过添了几个字。”
韩夫子咬牙道:“你是觉得你‘磨刀霍霍向猪羊’这几个字题得极为传神是不是?”
“那是,”我一根神经打错了,接话接得太过顺溜。
片刻后,我便手举一方砚台跪在了琮尾的门口。
外面空气有点干燥,风有点热,地板有点硬,膝盖有点痛,别的还行。
只是晚上下学回去,不知道皇兄又是不是要找我麻烦。哎,当公主当到我这个份上,也真是听者伤心,见者流泪啊。
正在胡乱感叹,忽觉身边一点衣裳带动的小风,歪了头一看,周子誉居然长跪到我旁边,手举着一本书。
他面上神色极其平静,因我一直惊异的盯着他看才勉强开口道:“怎么,我脸上有墨点?”
我点头,“嗯,好大一颗。”
他轻笑,“那怎么办,夫子罚我举着《礼记》跪到下课才能放下。”
我纯良的建议,“那要不我帮你舔舔?”
周子誉面上一窘,忍不住轻轻摇头,“真是服了你。你要当自己是狗,我可不是骨头。”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嘴,一阵大风起,又出现一个人跪到我另外一边。
“你怎么也出来了?”我瞪着面带三分喜色双手高举韩夫子铁尺的屈玄琳问。
“画是老子画的,老子怎么就不能出来了?”屈玄琳豪气不减,又说周子誉,“他才是,跟他没半分关系,还说了几句评论,惹得韩老头把他也给丢出来,蠢死了。”
乍听见屈玄琳说人蠢,我一时有点接受不能,而且这个人还是我们班最会学习的周子誉。
“你说什么啦?这么有威力?下次我再想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的时候好用啊。”我胳膊肘抵了
抵右手边的周子誉。
周子誉笑着吐出八个字,“形神兼备,惟妙惟肖。”
我“哦”了一下,而后认真道:“不懂,说直白点。”
周子誉默默叹了口气,“我说这画画的好。”
屈玄琳也作恍然大悟状,“原来你是在夸我,我还以为你是在说韩夫子坏话呢。”
我又将脸往左边歪了歪,“你看他们书读得好的,说话都绕弯子,这也是一门技术。”
屈玄琳“哼”了一声,“说着不累么?老子听着都累。”
我很识大体的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嘛。你喜欢重口味,就不能别人爱点小清新啊?”
周子誉微微一笑,轻声道:“你们看那榴花。”
停下话头子,我们视线朝回字楼底下种着的几棵石榴树看去。那里,绿叶掩映,石榴花开得像燃起来了一般红艳艳。恰好起风了,红绸子般的花瓣碎碎的满院子飘舞。
我们三个跪成一排,手举得已经发酸,但是脸上却都带着会心的笑。眉眼鲜亮,一如那灿烂火红的石榴花。
少年岁月,思之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