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笙回到情天恨海。

思无双一身素净，千山暮雪在背，正欲出发。

“思姑娘要去哪儿？”夜离笙拦在竹林道正中。

思无双无心与他纠缠，直接将目的道出：“杀符鸣峦。”

四艺之中年纪相仿的只有夜、符二人，相比两位师兄，他与师弟更亲近。夜离笙闻言自然不能袖手。“他并未杀你师尊！”

思无双冷哼一声：“只有亲自动手才算杀？设计三护，命人阻杀逃离的成员，让师尊孤立无援，他虽未亲身出动，手上，却是沾满鲜血！”

夜离笙缓和语气：“但被杀之人又有哪一个不是罪行累累？师弟也不过是出了作为正道的一份力。”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思无双的怒意被他激起，“情天恨海的成员，都是身负深恩大仇的人，恩仇清明，从不伤及无辜，你口中的正道，对他们的亲人朋友痛下杀手！师尊的长兄被‘正道群侠’联手害死，她不该报仇吗？你们是正道，所以只要为了你们所谓的大义，什么人都可以利用可以牺牲！然后你们还要逼他们以德报怨，凭什么？你说，凭什么！”

夜离笙一时无言以对。正道正道，其实也多的是走错路的时候。他知道有许多无辜之人被牵连丧命，也有许多罪不至死的人只因众怒难息而被杀，甚至正道之中有人为了名利而做下龌龊之事……但为什么，他还是守在正道？

思无双见他陷入迷惘，心中怒火霎时平息，想起自己的目的，便道：“怎么，对你的道产生怀疑了？你虽是正道，号称琴魔倒也不过，反正你们正道，做的也是魔鬼生意！”

夜离笙没有反应，思无双推开他：“别在这里挡路，有本事就阻止我杀符鸣峦吧。”

待思无双离开半晌，夜离笙才清醒过来。

不行，他不能被她主导了思绪，他必须将她引回正途。

——啊，师弟！

夜离笙恍然想起，赶忙奔往符家。

然而符家大门上，却已白绦高挂。

事情有异！

夜离笙冲入正堂，随即愣在当场。与他一样不知所措的，还有思无双。

符鸣峦躺在棺木中，堂中众人一身哀凉的白。情绪仍未安定下来的当属轩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夜离笙跪在棺侧，不敢置信地看着昔日熟悉的面容。

“如你所见，我还未动手，他的报应就已临头。”思无双冷言冷语，不甘地哼了一声后，绝然离去。

侍女款步上前，将夜离笙扶起，筠容在旁道：“符家曾与林家人结仇。他今日这一遭，便是林家人的报复。”

夜离笙大惊，连退几步：“这……怎会？这怎么可能！”

轩玥表情阴翳，语气沉重：“是我的错。”

夜离笙望向她，他认得她是眠月的师尊。“前辈，你是什么意思？”

轩玥却不愿再说话。

最后还是筠容挥退了其他人，向他解释。

林家仍有一人存活，只是这个人早已脱离了林家。他便是林靖海的兄长，林易寒。

当年林家，从不参与江湖事，不过是书香世家一个。

林易寒绘画天分过人，却无心继承林家，但林家一直不许他离开。直到他遇见那个从景川来的人。

天下第一易容师，锦辞。

锦辞带着林易寒四处游历，并传授他易容之术。

后来锦辞一夜之间不告而别。林易寒四处寻找他的踪迹，终于从轩玥那里得到线索。

江湖曾有两大女魔头，一者凝霜，一者则更早，符玲珑。

而夜离笙也听符鸣峦提起过，他随母亲姓，而他的母亲早已逝世。

“我与符玲珑有过一赌，我输给她一次听凭差遣的机会。”轩玥忽然开口，筠容微讶地看向声音方向，随即了然地退回了她身旁。

“当时符玲珑一直找不到锦辞，便用掉了这次机会。我以为她只是要锦辞手上的人皮面具。”轩玥说得声调艰涩，显然是不愿再回想这段记忆，但她仍是说了下去。

“我带着林易寒一起去找符玲珑要人，当时她已经利用锦辞达成目的了。她不肯放，然后突然对林易寒出手——那时候我才知道为什么锦辞不肯让林易寒出师，因为林易寒才是符玲珑的目标。他本被林家保护得好好的，

也被锦辞护得好好的，是我的错。”

“我自信能平安带走他们二人，但，我没能替他们挡下所有攻击……锦辞替林易寒挡下了致命的一击，也……替我制造了杀玲珑的机会。”

“锦辞是我好友月容的徒弟，我对不住月容的交托……”轩玥目光移向符鸣峦：“我与鸣峦，其实也是仇人。只是他，一直不知道。是我害他失去了母亲，所以想替玲珑尽一点心，结果还是……”

夜离笙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喉头一阵泛苦。谁都没错，报的都是该报的仇，谁都有错，杀的都是不该杀之人。

“林易寒将锦辞的尸首带走后就再无消息了。”轩玥双手颤抖，连拳都握不稳，“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选在这个时候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