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五魁首啊六六六啊……诶,你输了!来来来干了!”我一甩酒坛倒了一口酒用手背一抹嘴角:“再来再来!带点彩的,我来坐庄!”“好!来来来!”我看着旁边到下去的一片人摇摇头又抱着酒坛喝了口酒,走到大灰身边:“你这些朋友酒量太差了……怎么不一块去玩?来一口?”大灰接过酒坛放到地上,然后席地坐下“别担心了,我没事,一会我要出去一趟,我有点东西必须要取回来,放在外面我不放心……”我抖了一下裙摆在大灰身边坐下:“我知道你这里最安全,但是我必须出去把他取回来啊……”我揉揉大灰的头发:“安啦安啦,就算这次回不来了……也够久了……”我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红月,一边摩挲着坛口:“说真的我活的够久了,所有的愿望也都完成了,已经没什么遗憾了……噗,好好好,不说这丧气的话,那我走了。”我直起身,抿了抿嘴:“如果有一天你见到曼珠沙华开遍山野,而我仍未归的话,那么就把想对我说的埋在开得最红最艳的那只曼珠沙华下面,我想,我总是能听见的……那么再见了……”
“玩够了?”木屋前坐着一个人,我站在纪古面前:“啊啊……来拿点东西……”“我想你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的,所以等你很久了。来做个了解吧,早该了解了不是么?”纪古站起身掸了掸战甲上的土,拔出剑“你都知道了?”我任剑顶着脖子问到,纪古不答话,只是偏了剑锋,我捂着肩膀坐下,一只手抓住冰凉的剑刃,看着滴下的血落地便转为一朵朵曼珠沙华:“咱文雅点好不好,不要上来就动手嘛。”“那本来就不是你的记忆,我只想拿回她的东西。”我看着纪古身旁的女孩,女孩眼上蒙着一层纱似乎是不愿意让她看到血腥的场面,手中的剑动了,我转过头用另一只手的手指碰了碰削没的手指落地变成的曼珠沙华,看向那往下滴血的银光:“你这把剑可真快啊……能不能听我一个请求?因为至少,在地府的那段记忆是真实的不是吗?别的你尽可以拿去,但是就这一段,就这一点点回忆,可不可以给我留下?嗯……如果我说我能不用这种方法把记忆归还她呢?”纪古似乎是感觉很好玩:“哈?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鬼话?把记忆留下?那可不行。那也是关于我的记忆不是吗?那不是你的东西。”我握了握拳:“真是……小气呢……如果这个不可以的话……”纪古手里扔出一个白色的小瓷杯:“这个么?我不会拿你的东西的,还你就是了。”我张了张嘴,捡起四分五裂的小瓷杯的碎片摊在掌心费力伸出:“不是……这个可不可以请你收下,哪怕就是一片也好,请你收下吧,也算是给我一个想望好吗?”纪古的剑扫过我的掌心,碎片飞入草丛,我攥紧被瓷片划出血的掌心看着泪滴与血混合在一起:“我就只剩这最后的两个愿望了啊,一个都不能帮我实现么?就算是同情……”纪古手里的剑顿了顿:“对不起,我之后会帮你把你和你的瓷杯一起埋下的……因为,我已经欠她的够多了,我必须还……”“那真是谢谢你了呢……”只是为了还她的债么……我笑了,笑得很开心,我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滴,泪水渗进伤口隐隐的作痛:“那我呢?你又打算什么时候还欠我的债?下辈子么?”我看着捅进左胸的银光歪头笑了:“嘛……我知道了。”我一只手握住剑,不管顺着胳膊流下的血,然后仰头把剑拔出在脖子上深深的划了一道,看着纪古皱紧的眉噗嗤笑了:“放心吧,我不会留下什么东西的,我还没那么小气呢……还有啊,你记住:记忆,归还原主,只愿,用不相欠。”
我看着周围渐渐盛开满曼珠沙华,隔岸也开始遍布的妖艳的红,往后仰身躺在地上,看着女孩眼上的纱滑落,露出清明的眼神,纪古扔下的满是鲜血的剑渐渐被曼珠沙华掩盖,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看向我的小木屋,不管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小木屋永远都那么安静的立在那里。
我合上眼,脑海中的画面一幅幅消失,我突然看到原来看过的书上的话:曼珠沙华,开在地府中的花,会夺走触碰他的人的记忆,然后转化成那人的样子,杀掉那个曼珠沙华变成的人身,流下的血将会转为一朵朵曼珠沙华,同时,记忆也会归还原主。我想要露出自嘲的笑,却没有力气,原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女孩料定纪古会去找她,会杀掉那个曼珠沙华变成的人身,于是她选择被曼珠沙华夺取记忆……原来我只是女孩策划的戏中的一枚棋子,按照女孩的剧本演着这出闹剧。也许从我在三生石前流下第一滴血开始,这部剧就已经开演,我听到的那声叹息,或许就是开演的序曲。
那么,我的导演姑娘,您可还满意我的出演?
我没有告诉纪古的事有很多,比如我在三生石前没有看到的前世,比如采药时看到曼珠沙华了,比如我并不是没带钥匙,而是透过缝隙我看到那个没有花却被我经常换水的花瓶中开了一束曼珠沙华,就藏在黑暗之中,隐隐的泛着红光。最重要的事是,其实要归还记忆,根本不需要什么杀掉曼珠沙华的人身,只要让本无情无欲的曼珠沙华有了感情,并给他一段属于他的记忆,在曼珠沙华的本体下,就可以把记忆归还,并浴火重生,拥有三魂六魄成为真正的人,曼珠沙华也会重新开遍荒野。我本来过来就是为了将屋中的那束曼珠沙华的本体取回,而且我已经被赋予了情感和记忆,只可惜,赋予我情感和记忆的纪古不肯给我那段属于我自己的记忆。
我不知道我会怎样,我本应继续做我的曼珠沙华,不留下一点回忆,可是我的执念似乎又太深,与无情无欲的曼珠沙华无法完全契合,也许,我会沉睡,直到我留下的执念都消散,彻底的变为曼珠沙华。我最后的意识也消散了,烙在我脑海里的最后一幕就是开满了的曼珠沙华,那猩红的颜色与天边的红月交错着,天地间是一片可怖的血红。接着便是无边的黑暗。
要说怪事,最近这阴曹地府的怪事倒是不少。
前一阵子消失的曼珠沙华又回来了,就像他凭空消失一样,凭空的长出来了,地府官方又纳闷又郁闷,这通缉是收是不收?收吧,这事这么怪。不收吧,显得自己挺无能,花都回来了人还没抓着。最后拍板定了:不收这通缉,因为这抓阄的结果是不收通缉,信自己抓阄的结果总是正确的。
有前朝的本身就见过曼珠沙华的人表示,曼珠沙华这次比之前开得更红了,就好像是流下的鲜血的颜色,曼珠沙华花丛中还多了一个小木屋,后来,有人说,那里面住了一个老板娘,老板娘开着一家小茶馆,每天就坐在柜台后面擦着她最爱的小瓷杯,虽然屋子比较小,但是茶却很好喝,因此老板娘认识好多人,可是后来来了一个男的,还被老板娘泼了一身热茶,再之后,这茶馆就关门了。“你骗人你骗人,哪有什么老板娘,那根本是个空屋子。”有人站起来指责道“就是就是,哪有什么老板娘,我打开看过,里面真的没有人,不过倒是有一株曼珠沙华开得很艳,比外面的这些都艳。”
再后来啊,所有的传说都消失了,没有人再研究那木屋的来历,好像木屋本来就是在那里的。城门上的通缉令也被风吹的零落,附上了新的通知了。“好漂亮的花。”“是啊,咱们走吧。”男子拉起身边的姑娘,姑娘抬头问到:“那个人是谁?”男子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道,但是总感觉有些面熟啊。”“那个人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正是之前载他们渡河的船夫“他每天都会写一封信,埋在这些曼珠沙华下面,也许适合什么人有约定吧。”说完,老船夫笑眯眯的拍了拍男子肩:“好好对待这些花吧。”
没有人看到,有一滴水珠顺着曼珠沙华的花瓣滑落在地,就像很久之前的某天流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