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兴许能救那孩子一命。”道渊诚恳地说道。
董大看向道渊,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开了院门,把道渊让了进来,说:“进来说话吧。”
小小的房子里,很是破旧昏暗,但收拾的干净清爽。董大把道渊让进东屋。靠窗是一排土炕,一串竹子做的绿色风铃挂在窗下,窗缝儿里漏进来的风吹得那风铃不时地“皮儿皮儿”作响。
一个瘦的不成人形的小女孩倚着被子气息奄奄地靠在那里,大概10岁的年纪。若不是胸膛的起伏,道渊几乎觉得她已经死了。她有着很白的肤色,白的近乎透明,那一头乌黑但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戴着刺目的鲜红色花环。如果不是这场灾祸,她一定是非常美丽动人的小姑娘。
“这就是小旬。”董大说。小旬旁边,一个同样瘦的不成形的女人正在喂小旬喝水,看样子是小旬的娘。看见生人进来,她警惕地看了一眼。
“小旬。能听见我吗?”道渊走到小旬面前,轻轻叫了她一声。她毫无所动,茫然看向前方的一双眼睛已经被黑色填满,空洞骇人。
“她不会回答你的。”小旬娘嗔怪地看了董大一眼,说,“我们已经请了法师了,那是最后一点钱了。没钱在请别人看了。”
“请了法师?”道渊向董大问道。
“是,明天就来。”董大有些歉意地说,“我们没钱再给小旬看病了,这位小兄弟,你......”
“我不要钱。”道渊说着,又细细地观察起小旬头上的红色花环来。那花环是藤条编成的,上面缠绕着鲜红色的花朵。每一朵都娇艳欲滴,似乎是才开放不久。
“这花环,真的戴了一年了吗?”道渊问道。
“嗯,足足一年零两个月了。”董大叹口气,回答道,“哎,在这之前,小旬活蹦乱跳的,这村里数她跑得快。可现在......”
道渊伸手仔细探究那花环,不想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痛了手指。借着昏黄的光,道渊仔细一看,那花藤上面,居然长满了一根根尖尖的刺。
“这花环,以前有刺吗?”道渊抬头问向董大。
“刺?”董大惊讶地说,走上前来也过来看那花环。果然,那鲜红色的花朵所盘结的褐色藤条上,居然长出了尖尖的刺。董大翻开小旬的头发仔细查看,接着惊叫一声,抱着小旬哭了起来:“小旬啊,小旬啊......”
道渊也拨开小旬的头发,发现那花环底部的藤条长着根一样的东西,已经深深的扎进了小旬的头皮里,而那些尖尖的刺,同样也刺进了小旬的头皮。每一根刺次进去的地方,都有着红红的淤血,一眼看去,似乎整个头皮都是尖刺刺过去的血痕,殷红殷红的。哪个父母看见自己的孩子受着这样的折磨能够不伤心呢。
董大放开小旬,对抱着道渊的肩膀,哭道:“救救他吧,先生,救救她吧。”说完,居然就哭着跪下了。小旬娘也一道跟着哭着跪下了。
道渊有些手足无措地扶起他们,说:“大哥大嫂,我会尽力,我一定尽力救小旬。”
“尖耳朵,你别走。”这时,炕上奄奄一息的小旬突然轻轻地、慢慢地说了这么一句,听上去像是在和谁说着悄悄话。
道渊、董大、小旬娘三人立刻愣住了,一齐看向了小旬。小旬还是那么呆呆的坐着,安静地像从来没说过话一样。
大约三更时分,雪停了,风也小了,居然出了一轮明晃晃的月亮。董大陪道渊宿在西屋。董大已经睡去,道渊却还醒着。
道渊蹑手蹑脚地找到一个玉米秸的蒲团。他盘膝坐好,闭上双眼,调匀呼吸,竖起双耳,于这寂静中,捉补他需要的声音。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突然他听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风声,自房门而来,向小旬所住的东屋而去,同时,还伴着一股淡淡的腥臊味道。道渊没动声色,他想听听,这股风,到底想干什么。随着那股风进了小旬的房间,小旬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似乎是喝水不小心呛到了似的。接着,那股风呆在屋里无声无息了。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那股风从里屋轻轻而出,出了堂屋的门,去了。
“难道是它?”道渊心里嘀咕着,“不,应该不是。”
他打消了心里的杂念,继续打坐。直到天色微明,也不见什么其他动静,只听见东屋窗下那串风铃轻微的“皮儿皮儿”声。他正要起身的时候,那股略带腥臊味道的风又自门前而来,钻入小旬房中了。紧接着,外面突然有人大喝一声:“妖怪现身!”,随即一个人“腾”的一声跃入院中。院子里那条大黑狗“汪汪”叫了起来。
道渊起身刚要开门去看看,门就被“咣当”的一声踹开了。一个瘦黑的道士左手举着一支铜剑,右手捻着剑诀,剑尖指向了小旬的东屋。他大喊一声:“速速现身!”剑尖一挑门帘,门帘应声而落。小旬靠着墙坐在那儿,那被黑色完全占领的、空茫的双眼望了过来,似乎毫无知觉,又似乎有千言万语,充满了怨毒,又似乎满含悲凉。
董大披衣而起,冲过来问:“这位道爷,你这是......”
老道没说话,剑尖一指小旬,一道红光闪过,道渊惊讶地看见,小旬头上的红色花环涨大了好几倍,每一朵花的花心就都像一条小蛇,冲老道吐着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