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尽数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与崇拜。
青玄子,道袍破碎,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仍在渗血。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脏腑的剧痛,推开搀扶他的弟子,艰难却无比郑重地整理了一下染血的衣冠。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张远身前数丈处,停下。
没有言语,只是对着张远,深深一揖到地,长身不起。
他身后,所有还能动弹的玄玉观修士,无论是长老、执事还是普通弟子,无论伤势多重,都挣扎着跟随青玄子的动作,齐刷刷地向着张远躬身长揖。
血枫岭本地的守军,在短暂的震撼与茫然之后,亦被这股无声的洪流所裹挟。
他们亲眼目睹了张远如何如天神降临,以焚天神翼撕裂了他们认为坚不可摧、绞杀了无数同袍的万妖遮天阵。
如何在那尊恐怖妖尊的领域压制下,化身混沌巨人,举手投足间吞噬狂暴妖力化为己用,反将妖尊重创。
如何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数万凶悍妖军杀得肝胆俱裂,溃不成军。
此刻,他们心中唯有拜服。
残破的城关上,焦黑的土地上,数百名修士朝着同一个方向深深俯首,场面肃穆而震撼,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山风掠过断壁残垣的呜咽。
“玄玉观青玄子,”青玄子的声音因为伤势和激动而带着嘶哑,却又异常清晰坚定,穿透了风声,回荡在寂静的战场上,“率观中残存弟子,并代血枫岭同袍,叩谢张道师力挽狂澜,救我等于覆灭之绝境!”
“再造之恩,永世不忘!”
他再次深深一揖,额头几乎触碰到冰冷的砖石。
“叩谢张道师救命之恩!”数百个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
所有人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发自肺腑的感激。
声音在山岭间轰鸣回荡,连远处尚未散尽的硝烟都被激荡得翻滚起来。
青玄子直起身,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期盼与恳求,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道师神通盖世,道法通玄,更兼胸怀苍生!我等虽经血战侥幸生还,然道心蒙尘,前路晦暗。”
“恳请道师慈悲,于此血火未熄之地,开坛讲道,传无上妙法!为我等驱散迷雾,指明前路!此乃我等泣血之请,万望道师成全!”
“恳请道师开坛讲道!”数百人再次齐声恳求,声浪直冲云霄。
无数道目光,带着渴望、希冀、甚至是朝圣般的光芒,牢牢锁定在张远身上。
张远立于残关之上,山风吹拂着他染血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脸上并无多少得胜后的倨傲,只有一片经历大战后的深沉平静。
目光缓缓扫过下方,一张张疲惫不堪却充满期盼的脸庞,扫过这片被鲜血和战火反复浸染的土地。
空气中弥漫的杀伐戾气、怨毒妖氛尚未散尽,与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沉重而压抑的“势”。
这“势”,是血与火淬炼后的残渣,是无数不甘与迷茫的沉淀。
他沉默了片刻。
这沉默并非犹豫,更像是在感知,在沉淀。
识海深处,大道金珠缓缓旋转,流淌着温润而浩瀚的光华。
《命衍十三术》的符文链条在神念中无声演绎,推衍着这片战场废墟之上最契合的天道轨迹。
焦土、断刃、未冷的妖血、修士体内残存的微弱灵力与不屈战意……这一切都成为他推演的素材。
终于,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修士的耳中,带着抚平焦躁的奇异力量:“可。”
没有华丽的法坛,没有繁复的仪轨。
张远身形微动,已然飘然落于城关前一片相对完整的焦黑空地之上。
他盘膝坐下,身下是滚烫的、混杂着血泥的焦土。
姿态自然,如同与这片历经浩劫的大地融为一体。
他缓缓闭上双目,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强大威压,只有一种深邃内敛、如渊如岳的沉静气息弥漫开来。
“道,可道,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