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地起身,帮她盖好被单。她有黑亮的发,白的肤,干净而秀气,雅致不染尘俗。如此近的距离,一霎那间,十分心动。
他躺回自己的位置,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难得的局促不安。
其实,那一时刻,我也醒了,待了一会,假装醒来,打破了沉默。
“这是你的家?”
“嗯。”他应一个字。
“家里人呢?”我问。
他沉默,应一声呼吸。
我沉思,停顿后说:“父母,兄弟,姐妹,我都没有。”
“我也一样。”韩逸阳的情绪忽然很激,眼神里有深海般的悲伤。
“我们一起过吧。”我忽然有了主意,“国庆节,落了单的我们一起过吧,我们一起庆祝祖国华诞。”
韩逸阳见我伤哀的样子,感同身受,正想说些什么安慰我,乍听见我这样说,话噎在喉咙口,上不得,下不了,终为我的跳跃思维所折。
我见他一声不吭,想他是在斟酌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拒绝。
“四次。”我强调说,“你欠了我四次。”
“这么多?”他不明白,淡淡地说。
“我先救了你一次,又救了你一次,送你回家一次,在你生病时照顾你一次,整四次,哪错了。”我说完见着他微微的笑意。
国庆的整座城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极富煽动力地声音,洋溢着快乐的氛围。
我和韩逸阳在激昂欢声的陪伴下,站在仁辉市声名远播的街道上。
那一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名胜、公园、小站、影院……凡是我曾经动过念的地方,都留下了足迹。
俊秀的少年少女,颇引人在注目。一路上所有的人都认定地冲我们暧昧地笑。
我的脸上春暖花开,真心地笑,真正地快乐。
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带着我去了一家小饭馆。他显然是常客,才刚坐下,老板就热情地招呼,笑得挤眉弄眼。
“今天吃点什么?”
韩逸阳点了三样菜和一瓶酒。酒端上来,他自取过一只酒杯,倒上,喝得有滋有味,自在而惬意。
我用茶水烫了一遍碗筷。
菜很快就上齐,我们各自吃着,并不多话。
一刻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一个半小时……小口小口细嚼慢咽地精细,饭吃完了。我看着小剩的酒,取来角落里的杯子,倒了一小杯,眯着眼喝了一口。
“少喝点。”韩逸阳出言阻止。我从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红通通的脸,以及一抹憨憨的笑,我倒了倒杯子,显示半滴也无。
最后,我醉了,烂而如泥。韩逸阳别无他法,只得带我回了家。
那一天以后,我总会突如其来地遭遇到一些问题,使得我能够恰如其分地被迫留宿,无法离开。韩逸阳也并不说什么,偶而有事出门,早早地也就会回来。
转眼,假期匆匆而去。
我也离开了。
二
国庆后的第一堂课,许多人巧合地翘课,空落落的教师逼迫得已经目不斜视的老教授再也无法自欺,他发下试卷,要求当堂测试。
我一瞬无措,唐菲色迷乐不思蜀,杜颖则有样学样近墨者黑。于是只能怀着一种高利贷债主的心情去龙飞凤舞地完成三份试卷。我刷刷地在姓名处的空白上填写上各自的名字,趁着老教授走出教室没留意的空档混杂着交了。
下午没有课,我得空把宿舍清理了一遍,把床单被罩仔仔细细地清理。忙完时,正是下午1时,太阳正烈。于是我爬过窗子,在外面的空场上晾起。
寝室的窗外恰好有一块空地,是隔壁一幢两层建筑物的顶层。在开学初的时候简洁快速地收拾了,放上晾衣架,一切天衣无缝。
瞥见角落里一盆花盆孤零零的,花朵早就已经死了,盆子里杂草丛生。杜颖总是会为它浇一些水,每当唐菲取笑杜颖的品味时,杜颖理直气壮地反唇相击,称自己是在积善修德,等到这些弱小的生灵修炼成精后,就会像白素珍一样涌泉相报她的滴水之恩。
“世界上真的有神佛吗?可即便是有,这些神佛妖魔大概也会世故得滴水之恩滴水还。”
骄阳似火,流人似水。
国庆的余温未消,中秋又紧随而至,我真的希望节日是可以一笑而过的。中秋节,农历八月十五夜,恰值三秋之半。又称月夕、秋节、仲秋、八月节、追月节、女儿节……或团圆节。
整个城市亮起过节的万家灯火,四海天涯共此时,尘世人家是快乐的,极尽欢声笑语。
“对于当年当时的我而言,每一个节日都像是周而复始的巨大灾难。我的生活是我一个人的,总是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一个人逛街一个人回,一个人睡去,一个人醒来。”
如此,让本就刻骨的孤独渐深一寸。
无垠的夜空,皎皎,少云,风不起。星稀月冷,寒冻肌骨。
晴圆的月亮像是白玉的盘,那么大,那么亮,可它的万丈光芒即便再怎么亮堂也依旧是冰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