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时候,她会早早醒来,蜷着双腿在床上坐一会儿,愣愣看着将她围绕的壁纸上的图象,短短且凌乱的头发会不安分地翘着,她总是不耐烦地将它抚平。
煜,短头发真的好讨厌呢。你知道吗。
那天早上,不知怎的,她睡迟了。待醒来的时候离第一堂的课开始只剩下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是按她往常步行的速度的话,二十分钟是绝对赶不上的。如果翘课的话,那堂课的教授是系内有名的魔鬼,她有点名的习惯,逃课保准会让自己在十分钟内闻名于全系的。顾不得多想,她匆匆忙忙地穿好外套,胡乱用水抚平不安分的短发,拎过一旁的包甩门猛跑起来。在凛冽的寒风中狂奔,她觉得自己似乎要窒息了,脑袋也变得混混沌沌起来。脚步踉跄且凌乱,似乎马上就要摔倒。
煜,我快死了。你在哪里呢?
校内一如往常的喧闹,这表示上课的铃声还没敲响,璎珞舒了一口气,脚步放慢了些,慢慢踱进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轻轻喘着。抬眸,白板上黑色记号笔留下了几个又粗又大的楷体字。
第一节课改为自习。她的神情有些颓唐,伸手理了理短发,静静从包里抽出书温习。因为早晨没有吃饭的关系,胃抽搐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她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按在胃的附近。
“没事吗?”耳边传来一个柔柔的女声,这让璎珞着实吃了一惊。大一一年,大二休学了一年,今年是第三年,虽说她为人并不刻薄,但愿意和她搭讪的人却是微乎其微,所以在学校她一向是独来独往的。而今……她微微抬眼,前桌的女生看着她,栗色微卷的长发及腰,有顺滑的质感,肤色很白,皮肤很好。穿着白色的外套,眼里含着笑。
“云旖诗。”她笑笑。
“妍璎珞。”她强忍着一阵阵抽搐的疼痛回报以微笑。
“我知道我知道的。”她双眼含笑地扯扯身边的男生。“影啊。”
“嗯?”背对着璎珞的男生转过身来,视线对上云旖诗的眼瞳。
“璎珞。”她做了个夸张的动作向北朔影介绍璎珞。北朔影象征性地冲璎珞颌首,重新转过去。云旖诗不满地又扯了扯他,璎珞因为胃痛俯在了课桌上,微微沁出汗珠的额头靠在课本上。
煜,我真的快死了。为什么你还不出现呢。
“影。”云旖诗盯着璎珞唰的惨白的脸怔住,许久,她伸手扯了扯身边的北朔影。“影,快送璎珞去医务室。”她推搡着他,站起来,俯身帮璎珞拨开额前的发丝,拭去她额上的汗水。北朔影抱起璎珞。
煜。我快死了。我痛得快死了。出现一下下好不好,出现一下。她眼帘垂着,似乎要沉沉睡去一般,嘴唇被牙齿咬得毫无血色。北朔影一言不发地抱着她往医务室走,云旖诗匆匆跟在他的身后。
“煜。我要死了啊。煜。”意识处在游离的状态,被牙齿咬得泛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她开始很小声地唤他的名字。
煜。煜。煜。
“她在说什么?”北朔影忽然顿下脚步,蹙眉看向身边的云旖诗。云旖诗踮起脚尖,将头凑近璎珞。
“煜。我要死了啊。煜。”声音很小,软软的柔柔的,带着哭腔,云旖诗怔了一下。忽然用手使劲推着北朔影前进。
“影,快走。璎珞说她要死了。”北朔影被云旖诗推得踉跄了一下,他顿下来,稳好步子再迈开双腿。
——是她呢。
——谁啊谁啊。
——就是XX系大三C班的那个女的。得过精神病的叫妍璎珞的那个。
——怎么了。
——北朔影抱着她呢。
——啧啧。不会是害喜了吧。
——不过那个男的都死了一年多了吧。怎么可能现在才害。
——白痴。她难道不会再找一个吗。
——也对哦。其实她也蛮可怜的啦。
——走啦走啦。无聊。
似乎总是有这样一种声音存在于身边。褒义的,贬义的,嘲讽的,同情的。就像一层一层裹起来的丝,越缠越紧,无法透气。
如果这个时候,是你在身边,是否会好很多呢。我,是不是真的那么惹人讨厌呢。你可不可以,再出现一次呢。即使是在梦境里出现也好,只要让我听一听你的声音,让我不要再那么想念你。
云旖诗是妍璎珞在这儿最好的朋友。当璎珞睁开眼的时候,她如此告诉自己。似乎她昏睡的时间很长了,云旖诗握着她的手趴在床沿边睡着了,北朔影也不见了踪影。好像很久了呢。她伸出手,轻轻抚过云旖诗柔顺微卷的长发。苦笑了一下。有多久没有触摸过长发了呢。时间似乎久到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那么,煜,你还记得回家的路吗。现在,是不是在我身边呢。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静悄悄的,连医务室的老师都不知道去哪了,安静得身边只有云旖诗的喘息声。惟一令她感觉到自己尚在人间的声音。煜,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愿意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吗。连告别都不愿意给我吗。
深深陷下去的眼眶再也无法承受满眶的泪水,大颗的泪珠顺着脸的轮廓滑落下来,掉在云旖诗的手上,璎珞慌张地用手拭掉云旖诗手上的,自己颊边,眼眶的泪珠。熟睡的云旖诗抬起头来。
“璎珞,好点了吗?你以前胃出血过啊,怎么还是那么不注意呢。”云旖诗的视线刻意避开璎珞那红掉的眼眶。
“好很多了。”璎珞笑笑。
“那么,我送你回家好吗?影帮我们俩请了假了。”云旖诗拉拉她的手,征求她的意见。
她愣了一下,慢慢摇了摇头。
非常抱歉呢。面对云旖旎诗的愕然,璎珞也只有报以微笑。
“我们回去上课吧。我没事。”她费力地从病床上下来,套上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