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地铁进城,省得你来回跑。”陶郁回信。
“冷,接你。”常医生的短信永远言简意赅。
Mary打发了最后一个客人,一边理货一边问:“女朋友来催了吧?小两口今天打算怎么庆祝?”
陶郁不好解释,将错就错道:“没什么创意,还是去Sears Tower。”
“每年都去也很浪漫啊!”Mary笑道,“给你出个主意啊,以后你可以考虑在那里求婚。”
陶郁有些尴尬,胡乱称赞了两句真英明。
常征到停车场时,Mary一定要跟去见见。陶郁没办法,他倒也不是特意要瞒着,就是觉得没必要到处宣扬,既然从一开始她就误会了,那就这样也没什么。
走出步行街,陶郁一眼看到他们新换的白色SUV——常征以前那辆二手车也光荣中弹,卖了那破车都不值修车的钱,于是他们用保险公司的赔偿金交了首付,贷款买了辆新车。此时见他和别人一起走过来,常征下车迎向他们。
陶郁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Mary,抱歉地说:“姐,其实没有女朋友,这是我男朋友......”
收音机里放着圣诞歌曲,路上依旧没有多少车辆,一切都和去年相似,只是今年雪来得晚,看不到大雪压青松的景象。
见陶郁一路闷不吭声,常征问:“怎么了?你那老板不是挺好吗,怎么不高兴?”
“没什么,有点累。”陶郁裹紧羽绒服靠到车门一侧,“今天Tony来店里了,他要去苏丹你知道吗?”
常征点头:“知道,他注册MSF的时候还问过我,我建议他通过香港那边的组织,他有香港居留证,所以没什么问题。美国也有MSF组织,但是你知道的,如果派到中东,□□武装不喜欢美国人,万一被抓了很危险,做无国界医生风险很大。” (MSF:Médes sans frontières,无国界医生)
“他让我很意外。”陶郁说,“以前没觉得他会是个做公益的人,突然之间形象就颠覆了。”
常征笑了笑道:“Tony人不错,就是你总不待见他。”
见对方没有自觉招供的意思,陶郁索性直截了当问:“听他说你打算去非洲援助?”
常征侧头看了看他,恍然大悟道:“我说为什么不高兴,原来是因为这个。”
陶郁没否认,确切地说他是因为这么大的事对方压根儿不告诉他而生气。
“医院是有对西非医疗援助的项目。”常征解释说,“刚通知这件事的时候,正好Tony给我打电话,就顺口对他说了,后来才知道只要一个妇产医生一个麻醉师,没有我报名的机会。之后你又受了伤,就更不可能去了。”
陶郁心里想如果没有报名限制,对方要去非洲九个月,自己肯定不乐意,那边条件那么差,万一传染上什么病怎么办?他越发觉得这世道颠倒了,这些资本主义毒苗整天想着援助这援助那,自己这共产主义接班人反倒被衬得觉悟低了。
到Sears Tower楼下停好车,常征在路边计时器上交完费,两人快步走进大楼。
和去年一样,观景大厅里依然没有人,唯一的工作人员在他们进来后也不知所踪。常征拉着陶郁站到玻璃天台上,窗外的景象一如去年——就连陶郁的腿软跟上次比也没有任何长进。
看着远处的灯火,陶郁轻声说:“一年了......”
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身边这个人始终坚定地让他相信,他们可以从无到有经营出两个人的生活。
“如果一直留在芝加哥......”常征说,“我们可以每年平安夜都来这。”
陶郁失笑道:“你跟门口那哥们儿有仇啊,大过节的,人家就差胸口挂个牌子:Get the hell out of here!我想找他帮忙拍个照都不好意思。” (译:赶紧滚蛋!)
“不用他,我们自己可以拍。”常征说着从随身包里掏出相机和三脚架。
陶郁惊讶地看着他:“居然带这么全乎!”
常征调好相机,快步走到陶郁身边揽着他肩膀,两人一起对着镜头傻笑,可等了好一会儿,陶郁也没听到快门的声音。
“你模式没调对吧?”他说着要过去检查。
“我去。”常征拉住他,过去摆弄了一阵说,“刚才把快门声音关掉了,再照一次。”
陶郁继续看着镜头,直到常征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双手,单膝跪了下去。
陶郁一脸震惊地看着常征,听他略有些紧张地开口。
“When people say 'when you know,you know.' I didn't know how that felt like until I met you. God must create you when he had me in mind. He made you the exae I want, and he made me a part of you. I'm a cardiacvascular surgeon, but I never really knew how a heart attack felt until the day I saw you lying in your blood. That was the worst day of my life. If I lose you, I will lose myself. I love you so much, and I want to spend the rest of my life with you. Will you marry me?” (翻译见作者有话说。)
陶郁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他从没想过自己这辈子会经历“被求婚”,常征的宣言几乎把他说哭,顾不上去想“怎么结婚”“上哪能结婚”的问题,一连说了三个“Yes”,想把对方拉起来。
常征依然单膝跪着,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没有任何炫耀的装饰,只泛着柔和的金属光泽,他拉起陶郁左手,认真地套在中指上。
做完这件事他才起身,在芝加哥辉煌的灯火中,在这个城市的最高处,吻上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