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尔很少有这样困窘无措的时候。
无论是谤辞缠身,亦或上战场,乃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父王训斥,他都能神色如常,心若止水。
可此刻,
他站在更衣室外低暗幽昧的光雾中,脑子里却不受控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那片触目惊心的雪白。
微曲的脖子如天鹅凫水,耳后、颈项有一小团深浅不一的粉色,像不经意间揩到一块儿胭脂色,没抹匀,叫人心痒的想帮他擦好。
下发际线许是有一阵子没修剪,已长出茸毛。
太干净了。
干净到让人升起使他免被玷污的保护欲。
这个男孩像是造物主亲手用黄金、象牙和玫瑰制成的艺术品。
简直是装在水晶瓶子里养大的小美人,最难得的是保持一副没经过风雨的天真无邪,却并不显得空茫无知。
黑泽尔想起,宫廷画师西蒙尼先生的一座小天使塑像。
那是西蒙尼先生的得意之作。
曾向他袒露:“哦,是以我教过的一个学生为原型做的,是不是极可爱?”
时间在他不自觉的出神中悄然流逝。
浴室里歌声歇止,有木屐踏地的跫音,啪嗒、啪嗒,木门开合的轻响,以及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紧接着,是几句低声的自语:
“……咦?我内裤呢?”
“忘拿了吗?……还是掉路上了?……总不能是被偷了吧?”
停顿。
无所谓的语气让人能想象他的小糊涂虫样,说不定耸了下肩,“算了,反正等会儿就回房睡觉,不穿了。”
黑泽尔不知几时已打直背。
站得笔挺,精神紧绷。
此刻,他的脑子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记重锤,瞬间一片空白。
不行。
不可以。
不准去想。
骑士应当慎独而自持。
他几乎是用尽所有克制力,把那些不合时宜的联想生生掐断。
他逃也似的,蹑足而走。
雪斐约听见外面有一阵细碎的声响。
“唦唦、唦唦……”
像是青草或细树枝被踩折,又像是什么仓促掠过。
片刻后。
雪斐已换好睡衣推门出来。
他一身清爽,白睡袍的衣袂垂至脚踝,发尾还带着湿意。风往空荡荡的走廊里一吹,他下意识地缩脖子。
“刚才好像有什么动静……”
他嘀咕着,抬头。
正好和墙上一只路过的三花猫对上了视线。“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