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离府后,阿房那边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每封给苻笙的书信尾,都会添上两字:速回。
而她也知道他已兵临城下,甚至已经与她父皇当面对峙,还有慕容暐的死,他信中未提,怕是也已经知晓。
甄茴每隔一日就会上门看她,见到此景,便玩笑着说,慕容冲约是怕她拐了她跑了。
苻笙对此只是笑而不语,脸上透露的甜蜜却让甄茴既欣慰又担心。
一夜之间,华坛县开始起了流言,大街小巷都在议论当年风光出嫁的大秦二公主竟然没有死,而是被流民挟蹿到此地,改头换面隐居了起来,还嫁给了敌国的皇子。只可怜新郎官一心复仇上战场,却不知新妇竟是死敌的女儿。更甚者,曾是长安显贵的姚府又传出更加惊人的消息,这二公主早年被流民所掳,早已无法生养。
若说只是这两消息中的其中一条,鲜卑族人都还能勉强忍着,毕竟郎主不在,他们可等他回来再另行处置,可这放在一起,想来就有些意味深长了。难不成他们日后还要尊这位不清不白,更无法诞下后嗣的大秦公主为主母?无论如何,这都是无法接受的。
当甄茴收到消息,连夜赶回时,苻笙正在等她。
“到底是哪里来的消息?”甄茴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苻笙手上还拿着慕容冲的书信,看来他还不知道这边的状况,这样也好,省得他还要分心,她将信折了放好,才回答甄茴的话,“虽然没有细查,但是应该和秦凌脱不了关系。这些年,即便是段随和孙娘子,都不晓得我的身份和来历,至于无法生养之事,阿甄,她和你同为医者,又曾在我身边待了一年,也唯有她,可以知道这么多的事。”
甄茴咬牙,低声骂道:“又是她!当年就该让她在宫中自生自灭,现在倒好,生了儿子不说,还反过来咬自己主子一口。”
“阿甄,旧主可不比旧友。正是因为她有了慕容瑶,才会这般无所忌惮。慕容冲不在,留在华坛县的所有燕国人,可都是站在她那边的,毕竟,她已经立足了十年。”她慢慢道来,眼中毫无惧意,更多的是冷意,“她的依仗,就只有慕容瑶。”
“你的意思是……”甄茴一愣,却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同慕容冲毕竟还要过下去,若是你拿他儿子……”
既然已经成婚,她便希望他们俩好好过,她能看出慕容冲对她的爱重,但是毕竟,慕容瑶是现在唯一的孩子,阿笙若是对他使了手段,适时被知道了,两人难免要起隔阂,这样一来,那便不如她出手,反正他是晓得她的性子的,也不怕到时闹起来。
她果断地起身,“这事你别管,我来处理,只要拖到慕容冲回来即可。”现在担心的,也不过是留在城中的那些个拥护慕容冲,打着一心为他的旗号的族人,此刻已经蠢蠢欲动,若再加上有人背后挑拨,那事情一闹起来,就无法轻易善了。
苻笙连忙拉住冲动的甄茴,哭笑不得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那稚子小儿,虽可暂时用来做质子,但是也拖不了多久,只会激怒他们,这事一旦传出去,慕容冲便难以插手,他若是护着我,那便会威信大失,他现在这一切,本就来得不易。”
“这也不是,那也不成,那你的意思,是要怎么做?”她焦急地乱走着,显然被这事闹得不耐烦了。
“外边所说的两件事,也只有其中一件是事实可证的。”莫说是华泽,便是长安城,长安宫,又有几个是见过我的,公主这个名头,我不认,难道他们还会去长安请人来作证?几个月前,倒是还有可能,但如今,秦燕交战,正临长安,便是她秦凌有三头六臂也无法为之。至于子嗣,即使再好的医者,也不过会说难以有孕,哪个又敢铁齿断明不可能,即使真有这般不怕得罪人的,那也无法以这个罪名拿她如何,名义上,慕容瑶也是她的孩子。
“就设法把秦凌扣住吧,那些所谓的驻地大臣真正在乎的,可不是她!就对外称我卧病不起,请秦女医前来照料,至于孩子,随便她交给谁照顾。”苻笙虽说得肯定,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有些不安。
事情也一如她预料的发展,秦凌不仅自己来了,还将慕容瑶也带了过来,姿态坦荡得让她们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见过女郎。“秦凌带着慕容瑶给她见礼,又是给她把脉,又是开方子,像是真的只是来尽一女医之责。
慕容瑶也很是乖巧,一直安静地跟在一侧。
苻笙让人带他下去休息,秦凌却执意不肯,似是一刻也不让慕容瑶离了身边。
秋景对此颇有微词,“主子您又没让她将孩子带来,她自己何必这般表忠心!既带来了,又这般不情不愿,好像我们会抢走小郎一样!何必多此一举!”
“是啊,她何必多此一举?”苻笙皱眉,她这么做,顶多就是让宗族的人上门将孩子带回去,但她原本就没那个意思,秦凌更加不会不知道。
当夜,她才算知道,秦凌比她以为的还要聪明,也更加的心狠手辣。
先是宗族的人上门,其中不乏跟随慕容冲往长安去的将士女眷,言语之间虽还保留着体面,却字字句句逼她将孩子交出,简直让她哭笑不得,彼时她也只以为她自导自演这出戏,为的是让她知难而退,明白她在族中的地位。
没想到,她刚让人将孩子领来,护卫就冲了进来,说是外边有秦兵突袭,大致有一千余人。
众人大惊,一致看向苻笙,在他们眼中,唯一能和秦兵挂上钩的,就只有她了。
“我早说了这女子不是良善之辈,郎主前脚刚走进攻长安,她后脚便招来秦兵。果真是蛇蝎妇人!”
马上有人接话,“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先把人给我擒住,郎主那边我自有交代!”似是不放心,这位上了年纪的老族长又特意交代道:“将她当作人质,让外边的人撤退!”
莫石马上护在苻笙身前,对着虎视眈眈的来人,怒斥:“你们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