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夜看着忘川片刻,而后轻笑一声向身后两人道:“贪狼、廉贞两位祭司,对此有何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叛城之徒本就不该留下,干脆成全他们一起赴死也好!”风琊目露凶光恨恨道。
华月凝神看了两位偃师一眼后道:“属下虽未知尊上留着谢衣的用处,但谢衣既然已落入我们之手,无论作何打算偃甲人自是留之无用,未免日后夜长梦多,尊上应当机立断,尽快处理才是!”
“廉贞祭司说得不错!风琊向大祭司请命,由我亲手来将这个偃甲人送上路。”
沈夜缓缓闭上了眼睛,似是过了许久,他终究是点了点头,风琊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谢衣还杀不了,不过有这个偃甲人做替代品,也自是不赖!呵呵呵呵呵……”
无情的冷笑声回荡在阴暗的黑暗之间,看着沈夜重重点下的头,谢衣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一句,已等于宣告着忘川死刑,谢衣想要上前,却被华月伸手阻拦。
“忘川——”
“谢衣,认清你现在的处境,不要鲁莽行事。”
廉贞祭司毫无感情的说着,谢衣怔了怔。
转头看向忘川,方才发生的一切,忘川却置若罔闻,任他们言辞来去决定着他的生死。他伸出紧握的右手,缓缓覆上了空无一物的胸口,那里有着一道剑伤,却没有痛。
“谢衣……”无视那已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他依旧浅浅地笑看着谢衣,缓缓说道:“我此生从不违背你的命令而活,这一次,就算是我恳求你,容我一次自主的任性……”
黑白偃师伫立对视,仿佛一场无声的较量,谢衣的眼神中,载满了不舍、心痛和绝望。
忘川凝视着他的神色,却是一片从未有过的平静和笑意。
下一刻,风琊动了手。
风琊仿佛带着积郁多年的恨意聚起灵气,阴狠的术法带着冷锋穿过胸膛,忘川身上的聚灵石骤然而碎。
偃甲人靠聚灵石而活,失了此灵石,就好比人失去了心。
聚灵石碎,忘川的生命灵力顿时涣散,白衣偃师缓缓向后倒去。
繁华渐隐,烟火一瞬,人世转瞬,沧海桑田。
他没有倒落尘埃,最后一刻谢衣推开了华月,在他落地前那一刻,温柔的手抱住了倒下的他,与他一起跪落尘埃。
忘川紧握的右手,落在了谢衣的手中,久违熟悉的暖意,缓缓漫过了他本不存在的心。
忘川动了动嘴唇,无声的话语一字一字传达给了俯身听着他说话的谢衣。
“那个孩子……他一直等着……你……回去……”
谢衣恍然一怔,看着忘川。
昔年长安春风过,桃花影落旖旎纷纷。
“好漂亮的小鸟,这是……木头做的?简直就像真的一样呢——大哥哥,这是你做的吗?”
“大哥哥,你让它飞给无异看看好不好?”
“我想学做小鸟,我要做一个大大的小鸟,不但能保护好自己,爹爹娘亲有麻烦的时候,无异就可以帮到他们了。”
那个孩童稚嫩而明亮双眼,仿佛夜空中最闪耀的星芒,直入人心中最深刻的悸动。
就算十年过去,他亦不曾忘记那一年他许下的约定。
“只要无异能乖乖听爹爹的话,好好把剑学好,我就从你的心意,教你偃术。”
“忘川,若我五年之后未能从流月城回来,你就前往长安定国公府找到无异,设法保护他。如果……他初心未改,你便代我收他为弟子罢,授他偃术。”
“我明白了!”
昔年一字一句,历历在心,仿若昨日。
“回去以后……不要忘了……去见见他……”
忘川渐次无声的言语,最后道出的,依旧是最放不下的牵挂,谢衣眼中有湿润,汇聚成滴一滴一滴滚烫的泪落在白衣偃师冰冷的面容上,却看着他坚定点了点头。
“放心,我会的——”
谢衣坚定道出,忘川露出了最后的笑容,而后缓缓闭上眼睛,最后一点灵力消散在了没有月光的黑暗中,身躯渐冷成虚无,松开的右手无力垂落,仿佛再也抓不住隔世的温暖。
踏过生死界,便至忘川途,传说人在三途川边,饮下忘川水 ,忘却前尘事,然后步入轮回路,千载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