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月忽然笑了。
笑声里满是讽刺的凄凉。
“大祭司,难道非要我开口求你,你才肯恩赐我一个,让我选择去死的机会吗?”
“你说什么?”
“我是不会走的,我宁可死在心魔或是谢衣的手里,也不会走。”
“胡说!谁说要你死,我要的,是让你们都活下去,为此我做了多少努力,牺牲了多少代价,可你现在来告诉我你想去死?”
“你何必故作不知?你何必故作无所谓?大祭司,你真的以为这么多年来我看不出一点端倪?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谢衣想做什么?你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廉贞祭司,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你方才已经说了,我再也不是流月城廉贞祭司,我与流月城也再无瓜葛——”
沈夜忽然愣住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你……什么时候察觉的?”
华月淡淡摇了摇头。
“说不清楚了,也许,在你曾告诉我,那个名叫华月的女子,已经死了的时候;也许,是我每每听着小曦叫我华月姐姐,而我都只能觉得一片空虚惘然的时候。”
华月看着他,那眼神竟仿佛尖刀,刺得人心痛。
“这些年来,我眼睁睁看着小曦,一点一点失去了记忆,在虚无的梦境中痛苦不堪的挣扎,我仿佛是在无形中,便意识到了一切。”
“……”
“心魔他夺走了我的记忆,让我失去了过往的一切,受他的控制而活着——”
“……”
“而你如今,为了让你自己心安理得,也要求我不再多想,听从你的命令而活着——”
“……”
“他把我变成了活傀儡,可大祭司你何尝,不是把我当作活傀儡一样的对待?”
“……”
“大祭司,你倒是说说,你和心魔,到底有什么不同?”
“……”
“你又何尝曾问过我,我想守护在谁的身边,我想要什么,我又想要为谁而活?”
窒息的沉默蔓延在两个人之间,冷峻的眼神仿佛要刺穿彼此,却又仿佛翻越重重阻隔,将彼此的心看个透彻。
沈夜忽然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苍凉。
“很好,很好!想不到,这么多年,我竟然,从来没有看透你——”沈夜狠狠说道:“你说吧,你现在,究竟想要如何?”
华月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他。
华月的眼神无悲无喜,没有波澜,却仿若有着万丈深渊的深远,让人参不透,看不明。
她缓缓转过身,向神殿外走去。
“我会引导他们前往沉思之间,砺罂的那个副体,由我来亲自解决。”
“你开什么玩笑?”
“大祭司,我想我们是不会再见面了。”
“我真想不到,原来你是恨我的。”
华月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也不愿回头。
“我也希望,我还能够恨你,可我,早就已经无法再恨任何人。”
无喜无悲,无憎无怨,我已感受不到任何情绪,而今我能求的,唯有无悔二字。
华月走出了神殿,沈夜独自呆坐在神座之上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