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挂着千年不变的慵懒的笑，待看清我脖子上的伤，脸色却冷了冷，沉声吩咐说：“如泠姑娘是我周府贵客，是谁如此大胆？传我的话，查出歹人，五郡十县，全力通缉。”

五郡十县？这人是谁？真的只是富甲一方的多情种子？

“属下保护如泠姑娘不力，致使姑娘重伤，请公子治罪！”“咚”地一声，王源之对着玉公子跪下。

“罢了，是我放她出府的，本以为有你跟着，无甚大碍，是我疏忽了。”玉公子俯身扶起了王源之。

“她是谁？”金铃仰头问玉公子，今日所有人的问题只有一个，“他（她）是谁？”

我笑了笑，抬头望了望天空，阳光灿烂刺目，本公主终于可以放心晕倒了。

我合上眼皮，没听见玉公子如何回答金铃的。

摇曳的烛光中，一个女人微笑着向我走来，我却看不清她的脸。

我连连向后退，她脸色一变，突然反手甩了我一巴掌，闪电般地点了我的穴道，一层寒霜笼在她的脸上，冻住了笑意，她低声说：“算你不走运，现在闯到这儿来，只要你乖乖的，不要说出去，小命就能保住。”

屋里黑漆漆的，我手脚不能动弹，另有两个女人进来，她们阴着脸三两下便撕扯去了我的衣裙，将我狠狠地扔到了床上，扯过一床锦被盖住。

我叫不出来，泪水疯狂地汹涌。一个男子开门进来，倒在床上，伸手握住了我裸露的肩膀，吻了上来……我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我发着烧，在床上躺了三天，昏迷时恶梦连连，时时尖叫出声，幸而周府上下无比热情地照顾着我，三位周夫人轮番来陪我，吴秀颜还调来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柳心来侍候我，从无人问起我为何私自离府，让我既惭愧又感激。

柳心是一个话多却心细的圆脸姑娘，有她在我一点也不寂寞。

我一日比一日有精神了，可以下地活动了，我在铜镜前坐下，镜子里的女子，脸色暗淡，唇色泛白，眼中无神，我叹了口气，在山上时，面对如泠我时时自卑，如今却掉进了美人窝里，更让我泄气。

我拿起柳心送来的胭脂，用指甲挑起一点，抹于掌心，轻轻在脸上拍了拍，使脸色看上去红润一些，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会儿，为自己梳了个同心髻，简单地插了两支金钗，我想去院子里走走，闷坏我了。

不想，刚一推开门，就看见负手立于流香阁下的玉公子，我一惊，捂着胸口，颤巍巍地走下来，他却浑然不觉，兀自出神。

我边走边打量了他一下，今日他身穿金线暗纹玄服，外笼月白轻纱，未戴发冠，黑发简单绑了下，想是家居时的装扮。

“玉公子。”我唤了一声。

他回身视我，目光滞了滞，然后快速地将我扫视了一遍问：“身子可大好了？”语气变得温柔。

“嗯，公子到此，是有话想对我说？”我没来由地心里一颤。

他并不答话，默了半晌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我对往事全然忘却了。”我苦笑一下，仍是抗拒想起什么。

“全都忘了？”他的眼神黯了黯，“也许忘了也是一件好事。”

我走出小院，他紧随在后，走到了周公子住的“清心苑”外我停下了脚步，那里种着一棵一人高的黑牡丹，别的牡丹花期已过，这棵仍枝头怒放。

想必此花是周公子心爱之物，将它用铁栅栏圈了起来，我凝视着那大朵大朵的牡丹，有他在身边，我的心思却不能在花上。

“其实，我偶尔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遇见过怎样的人，经历过怎样的事。”我轻声说，“你是怎么认识我的？那日你上无欢山是为了去看我么？

“我们是旧识，我听说那山上囚了位文南王妃，所以上去看看，果然是你……”他声音低沉，嘴角却有一丝的笑意闪过，似乎是很满意这个发现的样子。

我干笑两声。

旧识，认识却并不亲密的关系，能上山去看我，并派源之来保护我，也实属不易了。

“公子有心了。”我施了一礼，“那公子是如何向周公子介绍我的？单凭我是王源之的表妹身份，恐怕住不进‘流香阁’这么华丽的地方吧。”我说。

“我对他说你表面上王源之的表妹，实际上你是我的远亲，我告诉他你身份特殊，不愿太过张扬。”

“不错，无论是敌国弃妃，还是寡妇身份，都不宜抛头露面，还是遮盖点好。”我同意他的看法。

他温和的脸上略显不悦，别过脸去，不知在想什么。难道是我刚才说得太明白，将他提醒了，他现在和我这个敌国的寡妇在一起是不恰当的。

我只好试着换个话题，脑筋痛苦地转了又转，脑汁搅尽，在他身边，我总想发抖。

最后我说：“我们既是旧识，你可知为何会有几个青衣女子四处追杀我？”

说到这儿，忽然想起了恶梦中的情景，我不寒而栗，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青衣女子？”玉公子皱了皱眉，终于将头重又转向我瞧了瞧，随即摇了摇头。

我失望了，原本以为他会知道的。

“我就要回京了，想跟我去京里住住么？到了京里就没人敢动你了，我不能看着你孤身一人，受人欺负。”他突兀地说，声音里竟有一□□哄。

我心里动了一下，又挣扎了一下说：“多谢公子美意，只是我如今被皇上赐居无欢山，不能随意离开。听说我以前住在京里，还是在宫里侍候皇上的，后来几番颠沛流离落到如今的地步，想必那里没有什么愉快的往事，我不想去。”

他点了点头说：“那么，我多住几日，待你平安上山，我在周围多留些侍卫。”

我正欲谢绝他的美意，忽然一个娇柔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我。

“公子。”来的正是金铃，从我晕倒后就没再见过她，如今一见更觉得她妍丽动人，与那玉公子真是天生一对。

“铃儿，有事找我？”玉公子转向她时，声音柔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