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飘落的季节,终究走到了尾声。
星花树魔法学院那标志性的、终年盛放着各色魔法花卉的庭园与廊道旁,那些高大的“火枫”与“金楸”此刻只剩下一树树光秃秃的枝桠,在深秋最后一丝暖意褪去、初冬寒意悄然弥漫的空气中,无声地摇曳。
叶片早已落尽,在泥土与白石小径上铺就了最后一层绚烂而潮湿的地毯,如今也被勤快的魔法仆役清扫了大半,只余零星几片顽固地蜷缩在角落,色泽黯淡。
冬天,正以无可阻挡的步伐临近。而当第一场真正的霜雪降临“天空花园”时,为期数月的斯特拉与星花树交换生项目,也将正式画上句号。
这段在精灵国度度过的、充满了文化碰撞、学术挑战、意外危机乃至生死考验的时光,其最终的学习成果与综合评价,将被仔细折算,计入斯特拉魔法学院学生们第二学期的总成绩。
得益于精灵教授们相对宽松的评分标准,以及交换生们在应对“亡灵天灾”中或多或少展现出的勇气与协作,大多数斯特拉学生都能带着一份堪称“优秀”甚至“卓越”的成绩单,心满意足地踏上归程。
“下次来下月中部,一定要联系我!我带你去吃最地道的熔岩烤肉!”
“嗯!说好了!等寒假如果有空,我可能会跟家里人来‘摇篮’旅行,到时候找你玩!”
“亲爱的……你、你真的要走了吗?不能……再多留几天?”
“对不起,蜜糖。家族有召唤……但我保证,等初雪第一次落在‘银月庭’的尖顶上时,我一定会想办法再来找你!你……能等我吗?”
“一定!我等你!我们约好了!以世界树的新芽为誓!”
“嘿!寒假要不要组个团去北境滑雪?听说和精灵一起滑雪特别有意思,他们能用魔法制造冰道和雪浪!”
在星花树主校区通往外部传送广场的宽阔白石大道旁,离别的场景正在各处上演。
人类与精灵学生们混杂在一起,互相拥抱、击掌、赠送临别小礼物、交换通讯魔石的频率印记。
由于之前共同经历了那场恐怖的亡灵危机,在废墟中并肩作战,在绝望中相互扶持,人类与精灵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仿佛被生死与共的经历熔穿了许多。
真挚的友谊甚至懵懂的情愫,在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即将分离的不舍中悄然滋生、蔓延。
不少人认真地交换着家族地址或更稳定的远程通讯方式。
几对明显关系不一般的学生,更是紧紧相拥,低声诉说着不舍与未来的约定,引得旁人投来善意或羡慕的微笑。
当然,并非所有学生都能毫无牵挂、心情愉快地离开。
“普蕾茵……他们,在那边看着我们。”
阿伊杰轻轻扯了扯身旁同伴的袖子,湛蓝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无奈,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一棵叶片落尽的金色古树下方。
普蕾茵正有些心不在焉地整理着自己那个不大的行囊,闻言茫然地转过头,顺着阿伊杰示意的方向望去。
在那里,站着星花树学院中颇为有名的、以相貌俊美、家世显赫,而闻名的三人组合……“花之三重奏”。
为首的瑟朗·霜花,以及他的两位同伴,此刻正用一种混合了复杂情绪的、深深留恋的目光,凝视着普蕾茵、阿伊杰,以及旁边不远处正倚着一根廊柱、面无表情翻阅着一本硬壳笔记本的洪飞燕所在的方向。
但他们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线阻隔。
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在之前那场灾难的逃亡途中,普蕾茵曾对试图“理性劝阻”她前往救援洪飞燕的瑟朗,说过相当不留情面、甚至近乎决裂的狠话,并明确表示不再希望他接近。
作为三人小团体的核心与领袖,瑟朗被如此“拒绝”,他的两位同伴自然也无法、或者说不好意思再靠近。
“这样也好,”普蕾茵只看了一眼,便漠不关心地转回头,继续摆弄她的行囊带子,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天气,“一群……烦人的家伙而已。走了清静。”
阿伊杰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正在热烈道别的人群,蓝眸中闪过一丝黯淡,低声换了个话题,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担忧:“白流雪……他,最终还是没来。”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普蕾茵心中激起细微的涟漪,她整理行囊的动作微微一顿。
“是啊。”她简短地回应,声音比刚才低了一些。
大约一周前。
关于“十二神月·淡褐土二月”突然从沉眠中苏醒,并以其顶天立地的神躯向世界树“天灵树的摇篮”进军的消息,如同最猛烈的飓风,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了埃特鲁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引发了难以想象的震动与恐慌。
“十二月”级别的神祇主动活动,在近千年的有记载历史中,都堪称绝无仅有的“大事件”。
无数势力、学者、预言家、阴谋家都对此事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关于淡褐土二月为何突然行动、其目的为何、以及最终又是如何被阻止的讨论与分析,在过去的一周里,占据了各国报纸的头版、各大魔法学院的紧急研讨会、以及街头巷尾最热烈的谈资。
精灵王花凋琳在巨人逼近时,于白城之巅展开翠绿的遮天光翼、凝聚无上魔力准备拼死一搏的震撼影像,不知被哪位在场的精灵法师用记忆水晶记录了下来,并迅速流传开。
影像中,那纤细却决绝的银色身影与背后庞大如天灾的棕色巨人形成的强烈对比,充满了悲壮与史诗感。
外界普遍认为,正是精灵王陛下以某种不为人知的巨大牺牲,最终阻止了那位行走的神祇,拯救了“摇篮”。
但普蕾茵心中,却隐隐有另一个猜测。
“是那个家伙……白流雪。他一定做了什么,才导致了那个巨人的“静止”。而他没能回来……是因为情况变得太糟?还是因为……付出了某种代价?”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阿伊杰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普蕾茵,又像是在问自己。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