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后隐居的地方,不能离城镇太远,太远不方便;也不能太近,太近嘈杂的很。屋子周围得种上树,外面一圈子多种几样树。”
“北边种上常绿老松,西边种上映日红枫,南边种上飘香黄槐,东边留几色杏粉樱红。四面各留出一条路来,春时踏樱折杏,夏时挽槐酿蜜,秋时画卷留红,冬日摇松晃雪。”
“中间一圈种上翡翠青竹,不要其他半棵杂树,留着这一林竹地千般翠,胜过它半轮落日映天红。竹地里留一方石桌,置几张石凳,上面摆上一盘棋,若有友人来访,便竹林对弈,若无也可供自娱。每日里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都往竹林里走一走。”
“起风时听清风打叶飒飒响,落雨时迎妙雨滑叶点滴滴,光亮时看曦光过叶斑驳影。”
“春时寻笋,夏日得阴。”
“屋子四周也不必筑上篱墙,只消栽上十几棵袅娜的垂柳,围着屋子,便可算是围墙了。每每起风,柳叶便随风舞动,搔首弄姿。”
“柳树下再开一方池塘,放十几尾红鱼进去,再种上白莲和红莲。院子里种上红莲,屋子里留个瓶子,瓶子里再养着一朵白莲。红莲妩媚,白莲端庄,红莲妩媚应当放在院里供人赏玩,白莲端庄,却不好如红莲一般供人欣赏,不若放入屋内,自己一个人看着。”
“待到盛夏莲花开,又是一般好景色。十余条红影弄碧波,百十瓣香莲浮秀水,千万条垂青洗华浴。”
“在集些莲子藕节,肥鲤胖蟹。再取些荷露莲花做茶,留着些枯荷,秋里听得霜风打叶。”
“院里再开几方园地,上面若只种春兰秋菊则太少,将龙吐珠、仙丹花、金钱草、风雨花、一点红、晚玉香都种上,春夏之时,看得一片姹紫嫣红。”
“再养十余只鸣鸟,每天绕林轻鸣。鹦鹉声音太死,不要。画眉生性喜动,不好。不如黄鹂鸟好,空灵清脆,低回婉转。而且是野居之鸟,也有隐居之风。”
“屋子里到不需要多么讲究,若没有来客,家中小屋,当然是如何舒适如何好。即使有客来访,若因为来客而把自己的屋子整旧换新,那还隐居什么呢?”
“屋子里一张床,几个凳子就够了。不用书,自然是最美最细致的书,或许自然的文字不够精炼,但若是有心人,那里会在意那些呢?”
邱涵笑道:“听得你这话,可晓得你是一个真正的想隐居的,爱享受的,不喜欢人间烦杂事的。不过你这些话我大多还能颔首,唯有那么几处,实在不敢点头。”
我道:“那几处?”
邱涵道:“一处是周遭的几亩林地里,大可以不用种上那么多的种类。大可以把樱杏舍了,太媚。在把枫叶舍了,一年只看一次的东西,吃肥却吃的这么快。黄槐也不要,既然是隐居,槐花香就太引人注目了。独留几棵老松,一不怕虫蛇毒害,二不怕几时花落。”
我道:“你这却是小讲了,历来一枝独秀不是春,独来几棵老松,算什么?”
邱涵笑道:“本座就是喜欢松树,怕是难改。”
我道:“每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自然而然的事情,你再接着说第二处罢。”
“二来,把院子里那一池水给填了,从山上引下一条活水。池水太死,久则生臭,不如活水来的干净清明。”
“我也这样想过,但流水里养不住红鱼莲花,总觉可惜。”
“要那些做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罢了,以我的方法,大可以不必种些花花草草。只需得搭个草棚,等着杂草长到屋里,野花开在屋里,才去看,才去赏。”
“屋子住的地方,还是精致一些的好,罢了,也莫提这个,还有第三处吗?”
“第三处你倒是无话可说了,你那漏了一样东西。”
我奇道:“漏了什么?”
邱涵道:“你漏了琴。”
我恍然大悟,又有一阵苦意涌上心头,我前世只学了小提琴和钢琴,古典乐器倒是不怎么涉猎。
二胡、琵琶、古筝、古琴、马头琴……这些东西,从来是只看不摸。
邱涵笑道:“你倒是少了几件乐器放在家里头,即使有那几只黄鹂每日前面,怕也是听不到真正的天籁之音。”
我笑:“这真的是我忘了,着实不应该的。”
邱涵道:“算了,走了这么长时间了,你大概也累了吧。我送你回去罢。”
我一惊,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何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东边的天空已经微微露了鱼肚白。
我问邱涵:“你不是说要走了吗?”
邱涵摇头笑道:“我让你送我,只以为你送个半尺路就到了极限,那里料到我们说了这么长时间,眼下这光影,若是我不送。恐怕你回去时必定被抓住。”
我惊到:“你不是说你对师姐说过了吗?”
邱涵笑:“几时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