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从小到大，他接受的教育便是将来继承王位，王爷当时送他来的初衷也不过是向云隐掌门学习武功，却不料被久不收徒的云上师祖看上，反而走上了修仙之路，刚开始还是漠然接受的，慢慢地，随着师傅的道法传授，他在领悟的过程中，渐渐有了新的目标。只不过因为他，和玉公主也闹着让云上师祖收徒，宠爱公主的皇帝答应，只要天域派收了公主，有生之年他不向邻国苍穹国主动出兵，云上师祖为了细腰国和苍穹国百姓，便破例收了这个女徒。

关于和玉公主，轩哥哥似乎不愿意多说，之后，他转移话题，问我下一步什么打算。

我说，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明天叶叔叔让我离开。

他浮起一抹奇异的表情，这一次，他的手紧紧抓住了我。“能不能留下呢，我可以请求师傅和云隐师兄收下你的。”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我只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双手轻轻圈着他的腰，一如我梦想了无数次的那样。

这个怀抱，比想象中的还要令人依赖，鼻尖是封奕轩清润而令人迷恋的淡淡气息，像山间的风，又像林中的水，岁月仿若指缝间的阳光，令人幸福得微微窒息。他那握在我腰上的大手也越收越紧，似乎配合着他心跳加快的声音，我忽然忍不住莞尔，我的轩哥哥还是很纯情的。

美人如玉，秀色可餐，想着便在他的脸上吧嗒了一口，然后，成功地看到平时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冰山哥哥面红耳赤，又对我明明是一副笑话他的样子无可奈何。

“这个，应该是我先来。”还没等我反应，他低头，那张俊脸越来越近，然后……

我全身僵住了。他的唇轻轻覆盖在我的，很轻很轻，就像亲吻世上最珍贵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原来亲吻是没有味道的呢，我伸了伸舌头舔了一下，他仿佛触电似震了一下，于是很快，深深加深了这个吻。

在我来不及再次品尝舌头与舌头交缠是什么味道，脑子短路的时候，他已经攻城夺池，抽走了我全身的力气，让我软软地躺在他的身上，任他索取。

亲得都要天昏地暗了，他似乎乐此不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爱吃我，可是我再不呼吸就要断气了。于是，我努力使了半天劲，才轻轻推了他一下，幸亏我是一粒沙子，一直在水里闭气功夫好。可是这也亲太久了。

他才停了下来，然后看到我使劲呼吸的样子忍俊不禁，“傻瓜，亲吻还是要正常呼吸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落在我的胸前，大概是我大口吸气有些波涛汹涌，他赶紧把眼神挪到别处，我知道他又羞涩了。哎呀，我的轩哥哥实在太可爱了。

突然觉得我们两个似乎是，他是单纯的小绵羊，我则是那个色色的大灰狼。哦，不，是老灰狼。爱情果然很奇怪，明明我活了上千年，可是为什么我却非常愿意享受他的小心呵护，好像，他比这天地还要宽阔，比岁月还要悠长，比世上最强的神都还要让我深深信任和仰望。

我便又赖在他的怀里，仰着脸看他，他是那样比星星还要耀眼的所在。

夜渐深，封奕轩送我回到青竹屋，却没想到，叶叔叔早在屋里等着了。

见到我们十指相扣，他那戴着面具的眼睛似乎有一闪而逝的什么，封奕轩点了点头，喊了声“二师兄”。

桌上一套素色新衣，一个荷包鼓鼓的，一些吃食，大概是叶叔叔以为我明天要走，所以特意又赶回来给我送这些吧。

我有些内疚，看了一眼封奕轩，他会意。随之，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我没有跟上去，可是我是妖，我也无意去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是那些话就是清清楚楚地传到我的耳朵里。

“水儿，水儿不是人的……虽然我不知道她是什么妖，要么就是她力量很强，把自身的妖气都收敛起来了，要么就是她被什么压制了，所以一点妖气都散发不出来，同时也一点妖的能力都没有……”

“我……也知道她和凡人有些不一样，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不管她是人是妖，我要带着她跟我一起修行，也算殊途同归。”

“轩儿……你多少知道点师傅的事，他此生最恨妖，是绝对不可能收水儿为徒的。相反的，一旦师傅知道她是妖，便会以天域派为首的群起而攻之……其实那药只需要抹十天便好，后来我留的二十天的量只是起到普通保养的作用，之所以多留这些天，也是希望她借此多少把我教她的桃花剑法练会，也不至于等下了山……也算是因为和玉对她的一点补偿吧。身为细腰国国民，我这张和皇帝一模一样的脸不知要起多少纷争，因此自毁容颜，躲在这个地方当个清净散人，我没有天下的抱负，唯一能做的只有这点。但你不一样，你是将来要继承天域派的人，同时你可以借助朝堂的力量，保四方百姓平安。君子怀仁，修德亦修仙，轩儿，你绝不可以因一己之私弃天下于不顾，你，不可冲动啊。”

“二师兄，我主意已定。我会求师傅收她。如果师傅不收，我便与她下山，一定护她一世。”

“唉……”叶叔叔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封奕轩回来和我告别，从他淡淡的表情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让我明天早上等他来接，然后一起去见他的师傅。田叔叔已经走了，封奕轩说完，便也要离开。我不知为何，忍不住揪住了他的衣角，他宠爱地摸摸我的头，要我放心。

“一切有我。”临走时他吻了吻我的头发，轻轻地跟我说这句话。

我终于还是放他走了。

这一夜显得如此漫长，是这样地美好，又是这样地残忍。我也奇怪，明明一颗心空荡荡的，但仍然是一滴泪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一只什么都被压制什么都不会的笨妖的缘故。我只是一边往山下跑着，一边不时地闻一闻怀里抓来的桃花的香气。以后，我没有了封奕轩，我会很想很想他，所以，我多希望能把这个味道记住，就仿佛，能永远记住他身上的气息。

跌跌撞撞地奔跑。我突然很想变回一粒沙子，回到河里，埋在深深的泥土里。我很想很想，变回沙子，可是，我又多么希望，自己是一界普普通通的凡人，可以勇敢地和他站在世人的面前。

下了山之后，天空是一片黎明前的黑暗。我没有去细腰国，而是朝着我不曾了解的苍穹国方向走去。身子里，这三十天吸收的灵力忽然到处乱窜，似乎想找寻发泄的出口，又找不到，于是在我的这副皮囊里恼羞成怒地发火。我不知怎么引导这些灵力，只是觉得就这样乱糟糟地痛痛地一遍一遍冲撞着我的静脉血液，让它们无法汇聚到心上去破坏那里的空荡荡，也好。

尽管脚步踉跄，我仍然没有停止奔跑，跑到天边渐渐浮现一片白，那片白又慢慢地晕染开，变成了灰，然后什么时候朝霞浮跃……在最后一眼那样的绚烂里，我跌晕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