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瞧这两孩子,”郡主与对面的花尚书相视一笑,“既如此,还请沈小姐为我们弹奏一曲,也算是解了长歌的相思……嘿嘿,魂牵梦萦之情了……”
沈暖正欲离席,一声冷漠无情的声音传来,“本王竟不知,沈小姐会弹琴?”
沈暖冷笑,“秦王殿下这句话不知从何说起,你我不曾熟识,怎会了解我?”
刘子洛冷哼,“既如此,弹吧。”
沈暖绕道侧廊,在众人视线之下一步步下了楼梯,“沈暖只为志同道合之人弹奏,并不是什么人让我弹我便弹的。”
言毕对谢长歌嫣然一笑,“谢公子抬爱。”
谢长歌负手站在一旁,沈暖瞧着心里欢喜,手里一串一串的音符随着手指的上下不断倾泻出来。
一开始还是高高兴兴的,出来的曲子都是带着几分欢快。越往下越沉浸其中,往日这首曲子所带来的凄凉与悲怆随着节奏的递进越来越盈满心房,沈暖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金鹿台,台下浮尘喧嚣,却与她并无半点干系。
刘子洛是为了皇位才娶她的,她早就知道。
彼时太子暴虐心性为皇帝所不喜,二皇子温厚聪颖,兼之生母又是有谢世家做后盾的贵妃娘娘,渐渐被人拿到台面上与太子相比,二子夺嫡之争越加白热化。刘子洛谋略才学心性样样不比人差,但是生母门第不高,朝中无能人相帮。为了掩人耳目韬光养晦,他特意选了一家门第不高的女子成亲,借此表明自己的立场,并不参与夺嫡之争。
沈暖作为那名门第不高的女子,在众人惊羡的眼光中嫁入了皇家,其实结局早在成亲以前,刘子洛选她以前便注定了的。
往日的温存不过是过眼云烟,宰相和将军家的千金才是他真正要娶的人。
立她为后,不过是还记得一点初见时的情分,可这情分,也是她冒认了的。当他知道当年认错了人,没过两年便废了后。那时他什么都有了,不必再看朝臣脸色来选自己的妻子,便是一个庶女,只要是他真爱的,也扶做了皇后。
她被毒哑,被小产,其实都不是最痛苦的。
最痛苦的是她日日独坐金鹿台,那个曾经许诺要年年陪她过生辰的人,却在台下的某处灯火中纵情声色。
说要给他的柳美人唱《金家巧》儿。
“别弹了。”一只素白的手压在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沈暖抬头去望,两行清泪便顺着眼眶流了出来。
谢长歌的眼神中溢满了心疼,伸手拂去她脸庞上的泪水,“是我不好。”
这才晃过神来,连忙起身推开谢长歌,随便抹了几把眼泪,往两面台上看去,已有不少人被她的琴音所感,纷纷擦拭着眼泪。
沈暖调整了呼吸,故作欢快道:“我前日里看了个话本子,主角一生坎坷,刚才抚琴没了数,想起来书中主角的遭遇,一时控制不住弹得悲凉了些。”
“是沈暖琴艺不精,请郡主娘娘降罪。”沈暖忙跪了下来,“大喜的日子是沈暖扫兴了。”
郡主摆手让起,抹抹眼泪道:“哪有的事,若你琴艺不精,这天下就没有会弹琴的了。我且问你,是什么话本子,这样悲凉?”
沈暖起身,“这……”
“老身没别的意思,你若得空,赶明将那话本子递与我看看,老身感兴趣的很。”
沈暖如释重负,“好的郡主娘娘。”
“是长歌唐突了。”谢长歌递来一张手帕,笑道:“后日小姐可得空?长歌约了众士子往东郊去踏青,若得小姐加入,必当春色倍增。”
沈暖心里乐开了花,“那长歌来接我好吗?”
谢长歌有些受宠若惊,“自当不辱使命。”
怎么感觉少了些什么,刘子洛呢?他怎么不说话啦?
沈暖朝上面看去,刘子洛的座位空空荡荡哪还有影子。
谢长歌:“秦王自你抚琴之初便走了。”
“小气鬼,”沈暖小声骂道,“别理他。”
随即对着谢长歌又是嫣然一笑。
且说那秦王听得沈暖一句“不是什么人让她弹她便弹的”,又见她下一瞬间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那谢长歌笑得灿烂,还说是他“抬爱”,秦王终于是怒了。
手中的杯盏碎成了齑粉,秦王愤然离席,路上却遇见同样羞愤离席的沈薰。
秦王原不想理她,就这么径直走了算了,以后什么沈暖什么沈府全都滚蛋,再不与他相干。可听那沈薰哭的可怜,尤其侧脸还有那么几分像是沈暖,秦王停下了。
“本王觉得你弹得好。”
沈薰停了呜咽,转头去看,一见是秦王,心中大喜大悲,“殿下……”
“别哭了,美人流泪天会下雨的,本王可不想你回去湿了衣裙。”
“殿下……”沈薰激动得涕不成声。
秦王递给沈薰一方手帕,心中又有了新打算,“本王是站在你这边的,宴上是别再回去了,糟心,本王送你回府如何?”
“你是丫鬟吧,还不赶紧扶好你们小姐。”
沈薰尴尬,“这是家妹沈妤。”
秦王只当是闹了个笑话,也没在意,敷衍道:“小姐失礼了。”
“来,薰儿,本王送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