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道:“若非今日一行,你们也不知道要找的是枚珠子,而非一柄剑,这般蒙着头找下去,不知伊于胡底。便以这条线报来换取解药,也尽够了。”
雷腾冲心想:“你拿消息换解药,拿什么换你们平安离开?蠢才!”
耸肩笑道:“老子无所谓!老十,你听见啦,你不要命不打紧,断了珠子的线索,死得才叫冤哪!”
雷冥杳闭目咬牙,胸口剧烈起伏,显是心绪汹涌。
未几,车中雷亭晚也和声劝道:“你们都吃了药罢。契纸是真,剑也是真的,耿兄弟与二掌院是讲道理的人,总不能坑了咱们。老十!”
雷冥杳身子一颤,咬牙道:“药……药来!”
两名女郎飞奔过来,服侍二人用药。
足足等了一刻,才见他——人面色好转,呼吸如常。染红霞一探崔滟月腕脉,回头道:“脉象正常,毒已解啦。”
崔滟月一跃而起,指着七资香车,悲愤道:“你们……他们的确毁了我家,害死我家人,这是我亲眼所见,决计不会错的!”
这话却是对耿染二人所说。
耿照点头道:“我信你。”
见崔滟月满脸错愕,正色道:“崔公子,令尊过往题诗时,习惯的落款是什么?”
崔滟月不假思索回答:“先翁以“林泉”为号,落款不外“崔林泉”、“焦岸林泉”、“林泉亭翁”这几……”
露出恍然之色。染红霞不懂题跋,看书也多看武经兵书一类,在一旁静静聆听。
耿照道:“我流影城首席大匠屠化应,习以“应化万千”为作品落款,那“万”还非是一般的万,须写作简笔之“万”,我见他签写文书,亦是如此。这契书由来很简单,想是令尊死前教人胁迫,故意签了个与平日不同的花押,日后对簿公堂时便知蹊跷。”
扬声道:“这契纸非常重要,千万不能撕毁。我将亲自带回将军面前,做为赤炼堂残害无辜、鱼肉百姓的证据,为你崔家讨回公道!”
这几句话以碧火真气送出,霣得在场数百名赤炼帮众身子一晃,根柢差的手足酸软,倒退几步,明晃晃的钢刀“铿铿”落了一地。
雷脎冲、雷冥杳对望一眼,心下骇异:“这少年……好深厚的内力修为!”
忽听雷亭晚哈哈一笑,怡然道:“典卫大人可有想过,要怎生离开此地?”
耿照从怀里掏出将军府的金字腰牌,对众人一亮,昂然道:“我亲受将军饬令,掌管越浦内外江湖势力进出,更是七品朝廷命官!要出此地,谁敢拦我?”
雷剩冲神色古怪,片刻“噗!”
一声捧腹大笑,连原本被耿照一喝之威所震慑的帮众也狂笑起来,笑声震动山野。
崔滟月死命抓住染红霞的衣袖,挨近她温暖结实的娇躯,颤声道:“他……他们笑什么?”
染红霞按剑昂立,眸子电扫而过,与她目光一对的赤炼堂弟子如遭剑戮,纷纷闭口,放肆的哄笑随之沉落,渐不复闻。
“没什么。”
她淡然道:“人若无知,只能藉笑声来掩饰懦弱,如此而已。”
雷亭晚笑道:“二掌院说得是。但典卫大人兴许不知,赤炼堂杀的朝廷命官,未必少过江湖人物。本帮迄今屹立不摇,如有需要,我们并不忌讳杀几个官。你不过交了些好运,因缘际会,才糊里糊涂混了顶乌纱帽,一个月前,你还是本帮各码头通缉的要犯,真当自己是镇东将军么?”
耿照似乎并不意外,负手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杀出去了,是不是?”
雷亭晚哑然失笑。“这会儿,你倒当自己是岳宸风了。”
神术宝刀横持腰下,耿照仍是背负双手,缓缓踏前。靴尖“啪!”
踩落泥尘,青砖上粉灰扬起,众人呼吸一窒,不由小退半步。车中的潇洒笑声为之一顿,连原本跃跃欲试的雷腾冲不禁脸色微变,小心谨慎起来,熊一般的巨大身躯微微挪后,挥手示意属下上前。
耿照并未发觉自己已经不一样了。
与岳宸风相比,这些人宛若虫蚁,来得再多,不过徒增厌烦罢了,并不会令他感到恐惧。在和岳宸风的一战里,他彻底磨练了气力、战法、意志……其中最重要的是“气势”——战无常胜,务求必胜!胜负是贯彻意志之后的结果,一旦决定动手,便不再犹豫。
在众人回神前,耿照身形一晃,已然出手——校场极大,对手分布甚广,他却如饿虎般扑向雷腾冲,连刀带鞘朝他面门砸落!雷腾冲身边手下最多,不像雷冥杳气力未复、仅有两名侍女环护,他万万料不
到耿照竟会挑自己下手,仓促间举起钢腕一挡,“铿!”
被震退数步、胸中气血翻涌,忙不迭地挥动猿臂,一捞着部下便往前推,口中疯狂咆哮:“上!给老子上!通通上前去!”
众人如梦初醒,争先恐后地拔刀,却听前排“哎哟”、“妈呀”、“我的娘啊”呼痛声此起彼落,人如惊涛般倒成一片,耿照刀未出鞘,每一挥必中膝腿肩腰,骨碎的声响不绝于耳,眨眼二十余人倒地哀嚎,后退与逃跑的挤成一团,反将雷腾冲卡在中间。
眼看将与雷腾冲相接,身后“轰”的一声巨响,硝烟如浪一般逆风卷来,浓呛欲窒。
“二掌院!”
他反身跃入烟硝,挥散浓翳,忽听嗤嗤几声,雾中几点乌芒飙来,忙舞刀拍落,鼻端嗅到一股熟悉芬芳,开声道:“是我!”
身畔那人剑势一偏,划了个圆弧收回,只差得分许便要刺中他,正是染红霞。
“你没事罢?”
两人背靠着背,耿照急问:“崔五公子呢?”
“没事,我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