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拥有你,无论是在百货公司买领带,还是在厨房收拾一尾鱼,我都觉得幸福。爱像一股暖流滋润着我。当我失去你,即便面对鸟语花香我也兴味索然。一切显得落寞,虚空。善于感知的心变得迟钝,甚至无法捕捉自己的灵魂。失去了恋人是悲伤的,更让人难过的是迷失了一颗心。』
“谁写的?”
“川端康成。”
“啊,本大爷知道,得了诺贝尔奖不是嘛。”
“嗯,《伊豆的舞女》里的一段。挺好看的。”
“你喜欢川端康成的作品?”
“也谈不上特别喜欢。但是读的时候感觉很美好,有种纯粹的感觉,跟市面上其他乌七八糟的私小说完全不一样。”
“啊嗯,比如说《古都》。”
“迹部君读的一般都是外文小说吧,”纱纪笑笑,“跟我不是一路人呢。”
“偶尔也读日文的。”迹部显然有点不满纱纪的说辞,他扭头过去看着书架上的一个地方。纱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几本三岛由纪夫和松本清张的著作。
“该不会是以为本大爷读的只是东野圭吾、宫部美雪之流吧?”迹部戏谑道,“虽然有时也读点村上春树。”
“……我可从没这么说。不过,三岛由纪夫的小说倒是很符合你的性格嘛,迹部君。”纱纪摊手道。
『那,迹部君,以后文学部要做的关于外国文学的调查,可以找你帮忙吗?』
『本大爷有空的话。』
『这么说就是不拒绝吗?非常感谢!』
『……』
———
画板上是一幅临摹席勒的画。
画室里异常安静,似乎可以听到窗外秋天落下的层层银杏叶清脆的响声。这是T大的著名景观,一到秋天,人群就涌向赤门。本来就对外界开放的校园更加拥挤。
“好像找不到感觉,”幸村自言自语,“栗花,你来看看。”但是他没有得到回应。幸村奇怪地侧过身子,看到纱纪在摆弄她的手机。
“在做什么这么认真?”他问。
“学生协会搞的一个网球比赛的各种事情,”纱纪把手机屏幕摁灭,扔到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大堆,累死我了都。”
“……网球比赛?”
“是,幸村君会打网球吗?或者知道裁判规则的话也可以加入裁判组。这几天找人去当裁判都没人理我,啊啊啊。”
“没人报名吗?”他有点纳闷。
“学生协会的活动每次都搞在考试周前,大家都温书去了,谁还关心这个啊……”纱纪的语气听起来委屈又不满,“我在文学部到处找人,能上场的没有几个,全都跟我说‘你可以去找理学部的啊,他们男生又多,总不至于找不出一个会打网球的嘛’,但是理学部最近在考化学之类的东西,天天呆在实验室,我又不能总是去麻烦他们……真叫人郁闷。”、
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泄气地趴在画室里的桌子上。窗外是一片银杏的黄色,秋风拂过,心里的焦灼之情并没有减少半分。
———
弹钢琴是什么感觉?
对着谱子夜以继日地练习,从右手到左手,再到一起配合,从生疏到熟练,乃至闭着眼睛都能把一首几分钟十几分钟的钢琴曲演奏完。
迹部家的大宅子里有一间专门辟出的琴房,蓓森朵夫钢琴孤零零地摆放在房间中央,是这个空荡荡的琴房里唯一的主角。纱纪打开房门是,被灰尘呛了一下。这琴房颠覆了她对迹部家一贯的印象,似乎它并不属于这一个华丽的整体,是另外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碰撞的边界线。
“少爷以前经常在这里练习,现在好久没来了。”管家给她开门时解释道。
『钢琴不能当成人生命中重要的一个部分,除非你是想要以此谋生。尽管曾经没日没夜地练习,可是如今只要稍加偷懒,就会手生得厉害,看谱子都眼花。生命中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等着本大爷去干。』
『包括……网球吗?』
迹部没有说话。他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曾经他以为那是一切,在现在看来无非是青春的一种偏执,到某个固定的时间段猛然清醒,回头看时会觉得幼稚又可笑得美好无比。纱纪没见过他最疯狂的时候,这也是他唯一庆幸的一点,因为如此他不至于有不自在的感觉,像被人窥探过成长的足迹,不管是歪歪斜斜还是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