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又温暖又美丽,仿佛阳光下飘飞的泡泡,五光十色。
半卷的竹帘后隐没在阴影中的脸庞枕在男子的腿上,杏眸半睁,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温顺地待着爱人的木梳一寸寸梳理自己柔软的长发。大家都没有说话,可是空气中分明有脉脉温情在倾诉,女子的素手搭在木制的摇篮边沿,婴儿在轻轻摇晃中睡得正甜。
由琦侧过脸庞,暖橙色的眸子映现出千景温柔的模样。
“千景……”
“嗯。”
“千景……”
“什么?”
握着花鸟彩绘木梳的大手顿住,千景抬起头,却看到她狡黠的一笑。
“千景……嫌不嫌我烦呀?”轻柔的声音比往常还要甜腻,一缕顺长的墨发自然滑落,贴在脸庞,给女子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娇憨。
“啊,这个问题么……”木梳抵在女子的下巴,随即轻轻抬起,那双血红色的眸子眯了眯作出审视的样子,“你还真是没什么自觉呢。”话音刚落,蓦地一笑。
“呐,就是嫌烦啦?”由琦不依不挠地转过身子靠向他的胸口,仰起头期待地望着他。
柔和的吻落在女子的双唇,蜻蜓点水。“这种事,大概要过个几十年才能知道吧。”
由琦白皙的脸紧紧贴在这厚实的胸膛上,安静地聆听他有力的心跳,和他低沉温柔的话语——
在这样的旖旎之中,女子缓缓地合上眼帘。
——“等等……”
——“等等吧……”
——“再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
江户咏园本宅
“我明白了,老师……我已将请柬呈递至那位大人的府上……所以……”
咏园秋崎的声音透过两重门从里屋隐隐约约传来,身为家主夫人的长音恐惧地捧着木案伫立在隔间之中,身后第三重描金绘红叶移门缓缓地合上。
“后来怎么样?……皇居那边没有消息传过来吗?……”
就算不想听,可那些隐秘的话语却源源不断地涌进耳中。长音分明感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都在战栗,在这逼仄的隔间里,身上雍容华贵的珊瑚飞花紫染振袖和服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就像那天,在那个阁楼……
——我明明不想知道……
“老师,稍等一下……”
谈话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稳健的脚步声,足袋踏在光洁厚实的地板上,一下又一下,仿佛踩在咏园长音的胸口。当她缓缓抬起螓首之时,那个男人已经出现在眼前。
“怎么了?”
清朗的嗓音仿佛在这窄小的隔间里徘徊不绝。捧着木案的微颤双手蓦地被另一双温暖的大手罩上,长音下意识地抽离,反而被紧紧握住。
“小心,不要泼了。”
长音一个激灵,回过神时只见通透晶莹的酒壶里琼浆翻腾,险些溅出壶口——她不安地低下头,明明施了胭脂的面容却莫名苍白。
“对……对不起……”
她胆怯地道歉,头顶却响起了一声轻叹。
“不用害怕,木户先生是我的恩师,如父如兄,跟其他人类不一样。”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秋崎耐心地安抚着眼前的女子,“如果……实在勉强不了的话,就算了……”
一直捧着的木案被接过去,长音错愕地抬起头,却还是咬紧了双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男人转身离开了,靛蓝色海纹白鹤和服衬得他的背影更加高挑优雅。
只剩长音双手空空,茫然无措地立在隔间之中。
是夜,星色闪烁。
长廊上的守夜灯笼亮着温柔的光,家主夫人的屋子里烛火通明。
从得知长音怀孕开始秋崎就搬到了另一间屋子,现在咏园家的小千金顺利诞生都快两个月了,家主大人却没有搬回来住的意思。
“夫人,您还是去问问家主大人吧,再这样下去会有人说闲话的……”乳娘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小千金,一边娴熟地轻轻拍打哄她入睡,一边关切地建议书桌前正在写信的长音。
“我……”长音提笔,红褐色的眸子悄悄瞥了一眼那个健康可爱的小生命,神色黯淡了几分,“可能千秋自有打算吧,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我想要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