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妈看着他的手，叹了口气：“其实他的处境比你想的还要艰难，在你看不到的地方，他一个人承受着很多压力。”

叶籍不明白，疑惑地看她。

叶妈说：“他是不是给你介绍过女朋友？”

是，但叶妈怎么知道？叶籍的疑惑太过明显，或许因为他鲜少露出这种表情，叶妈不禁笑了一下，说：“那个女孩是夏棠妈妈安排的。”

叶籍：“！”

叶妈：“夏棠一开始不肯介绍，但家里对他软磨硬泡，甚至说了些重话，你知道的，夏棠他妈妈人虽然很好，但一生气说话就比较重。”

叶籍：“她说了什么？”

“嗯......说夏棠自私，只顾自己，不为你着想。”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夏棠哪里不为他着想，简直是处处都在想着他。

叶妈叹气：“一开始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死活不肯介绍，按理说，你们关系那么好，他又是热心肠，应该很乐意帮你张罗，直到今天，我算是完全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当初叶籍还生夏棠气，觉得他不懂事，他背叛自己，但原来这是他在极大的压力下，不得已而为之。

而自己还骂了他一顿，他心里得有多委屈呀。

“是不是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出？”叶妈意味深长地说：“很多事换个视角，就会看到一个全然不同的故事。叶籍，无论你们最终做了什么选择，我都希望你能多站在夏棠的角度去考虑。你要明白，你想和他在一起，是为了爱他，而不是为了伤害他。”

叶籍许久说不出话，有太多事填满了他的脑海，他想到那天夏棠委屈的神情，他想象着夏棠被夏妈责骂的场景。

他很难受。

叶妈再一次叹气，她拍了拍叶籍的肩膀，说：“找个时间和夏棠谈一谈吧。”

叶籍沉重地点了点头。

挂钟铛铛铛地响。

叶籍抬头看钟，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三点了。

叶妈拍拍他肩膀，说：“你真的该去睡了。”

“嗯。”叶籍站起身，然后他低下头看向叶妈，打算和她说晚安，但在低头的那刹那，他突然在叶妈浓黑的秀发里发现了一缕白丝。

他愣住了，他就像听说三秒钟后有一颗陨石将撞毁地球那样错愕。

叶籍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他突然发现，他已经习惯了叶妈强悍的模样，好像自己妈妈天生就是这个样子，以后也将永远是这个样子，但这一刻，他突然毫无预兆地目击了一个事实：叶妈在老去。

他的妈妈正在老去。

“怎么了？”叶妈疑惑地问。

“你……有白头发。”

叶妈愣了一下，然后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脸上的神情和叶籍那错愕的神情如出一辙。不过，她很快释怀地笑了，说：“我老了。”

叶籍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叶妈露出浅浅的笑，说：“我不可能陪伴你一辈子，儿子，我会越来越老，生命会从我身体里一点点流走，慢慢的，我会直不起腰，听不清你说话，看不清你的样子。”她用平静的语气残忍地叙述着她老去的过程，像在讲述一个平淡的故事，“我会越来越老，越来越老，然后终于有一天，当你打开家门的时候，你再也不会看到我的身影。”

月亮的光在窗外缓缓移，树影婆娑，枝叶被风吹响。

“沙沙沙——”像风在哭泣。

叶籍一直站着，他说不出话。

叶妈所说的那个情景浮现在他眼前，生动真实得像一件正在发生的事——空荡荡的客厅、厨房、卧室，空荡荡的家，他一扇一扇地推开家里那些沉重的门，但他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

无论他等待多久，亦或是就算他踏遍整个世界去寻找，叶妈的身影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

“我不可能陪伴你一生一世，总有一天，你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所以你要让自己的心强大起来，强到能独当一面。”叶妈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这个世界如此广阔，如果你觉得自己处处受掣肘，无法自由翱翔，往往不是因为你被关在了笼子里，而是因为你明明有成为雄鹰的潜力，却选择做一只麻雀，因为你害怕从高空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