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言之真不是一个性格温润的女人，好言相劝了几句，见我仍旧那副万念俱灰般的模样，她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奋力推了我一把，说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
“念伊，何必为了一份工作，自己与自己过不去呢？为了一份工作四处奔波，你何苦把自己熬得那么累。如果你穷困潦倒，我养你就是了！”张言之一脸痛苦的表情开了口。
我一脸的茫然看着身旁的张言之，她向来对我出手阔绰，小到平日里的饭局，大到前往澳大利亚留学的费用，张言之从头至尾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但是面对张言之的给予，我却越来越觉得沉重，因为我终归是明白了……自己还不起！
耷拉着脑袋，片刻的沉默之后，我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再抬头时冲着面前的言之笑笑说道：“言之，谢谢这么多年来的关心和陪伴。以后……不要再对我好了，因为我还不起。你，你也不要再等我，因为我受不起。”
张言之许是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她愣了一下忽然收起了傲气，见她将视线投向很远很远的某一处，表情显出了几分黯然和惆怅，说道：“我什么时候要你还过？我什么都不要你还，我想要的东西，你已经给了别人，永远也不会给我……”
说到这里，言之将头偏向了另一边，那片被天染黑了的夜色，隐去了她脸上的表情。
终究，张言之没有再说些什么，她就这么沉默着离开了，见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进了那片被天染黑了的夜色之中……
望着张言之离去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心疼她起来，其实言之和我一样，这么多年来的小心翼翼，无非也只是因为，爱着。可我的心里已经装着夏婉淑了，哪里还能容得下第二个人？
就像这么多年，我执迷不悟的将婉淑装在心底一样，言之的痛苦无非也只是源于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而在这么多年的痛苦挣扎之中，我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够放弃去爱，转身拥抱另一片天空呢？可我真的做不到啊，爱情哪里能够由着理性控制？
我想，在无数个爱与被爱的徘徊之间，我们一定错过了、也一定亏欠和辜负了许许多多的人。
……
……
“你们这是？啥关系啊？”刘姐蹲坐在我身边，自然听清了刚才言之和我的对话，见言之转头离开，刘姐按捺不住好奇连忙开了口。
我没有急于回答刘姐的问题，而是将视线投在了婉淑离开的方向，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我整理好了心情，开口说道：“刘姐，你看到刚才天桥对面站着的女人吗？我心里装着的人就是她！”
刘姐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眼神却随着我一同投向方才婉淑离开的方向，她似乎在消化我的言语，良久之后刘姐缓过了神，听她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其实我们图的就是一个真心欢喜、又能相伴到老的人吗？”
“你瞧瞧刘姐嫁了个男人，本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可那个死鬼就没想过和我好好过。三天一吵五天一闹，最后怎么着，还不只能分开图个清静吗？”
“……”
刘姐自顾自地说着，我的心绪却难以平静，脑海中反反覆覆如同过电影一般播放着婉淑刚才看我的眼神，我知道她生气了。
面对婉淑的失望，言之的受伤，我除了咬牙坚持还能如何？我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坚持了。
虽然不知道坚持到最后会得到怎样一个结果，但如果不坚持转而选择放弃的话，那我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那些被践踏的骄傲，痛哭流涕中的誓言，就当真只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了。
我得承认自己是害怕失败的，但比起失败来说我更害怕的是，还未尝试就轻言放弃，毕竟这小半辈子我就是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来的。
大约是麻木了，又许是我变得冷血了，兴许是我慢慢变得坚强了，无论是何种可能，总之在婉淑和言之陆续离开之后，我没有哭天抢地着自暴自弃，而是再一次投身于忙碌的摆摊状态。
我想每个人终究要学会长大，无论是主动的蜕变，还是被迫的成长。毕竟，我们不可能一生都活在美好的童话世界里，我们终究是要孤单前行的。
只是在摆摊的间隙，我还是情难/自制的会去想夏婉淑，想她的眉眼、她的神态、她的表情、还有她习惯游走在玻璃杯上的指尖……
……
……
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我诧异于茫茫人海之中，竟然有一个人的身影可以与婉淑如此相像，之所以我会说相像而不愿意相信那就是夏婉淑，是因为我确信婉淑仍旧在生气，她绝没有理由再次出现在这里！
随着那个身影越来越接近，我的心跳没有由来的随之加剧——直到那个身影站定在我面前，直到那人身上的好闻香水味传递到我的鼻尖时，我仍旧不置信的开口试探性的问道：“婉淑姐，是你吗？”
婉淑平静的表情上有了一丝波澜，见她不深不浅的淡淡一笑说道：“才几个小时不见就认不出我了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连忙摆摆手局促的解释道：“认得出，认得出，只是有点意外你会再出现……我以为你生气了。”
“谁说我现在不生气？！只是煮了点热粥，吃不掉怕浪费、扔掉又可惜，索性把残羹剩饭端来便宜你了。”婉淑一边说着话一边将装有热粥的饭盒递到了我的手中。
经过这段时间的摆摊历练，我以为我已经逐渐变得坚强起来，却未曾想过在接过饭盒的那一刻，泪水竟然直接冲破了眼眶。直到现在我都没能想通，那滴眼泪承载的究竟是感动，还是愧疚？
生怕婉淑察觉到我的流泪，我伸手快速抹去眼角的泪水，抬头笑着对她开口说道：“嗯，我喜欢吃剩饭。”
婉淑就近坐在了我身边的小板凳上，歪着脑袋安静的看着我喝粥，淡淡的陪伴这种感觉很美好，我的胸口跟着这一口一口热粥温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