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两片、三片,轻细的雪花自高空坠落,在接近地面的刹那间融化。一层、两层、三层,地面上的雪渐渐厚了起来,而雪花,也渐渐变大了。
柘至城里,家家户户都生起火炉,人们围坐在一起,讨论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雪。对于东宁国的都城——柘至城来说,下雪并非怪事,若是整年不下雪,才是奇怪。但是,今日这场雪下的确实很怪。
这一天,是六月初五,正值酷暑。自打入夏以来,未曾下过一滴雨,热得连知了都不叫了。这日上午也还是晴空万里,骄阳似火,不成想,接近午时,竟凉爽了些许。天空逐渐阴沉,如火骄阳也不见了踪影,大概是终于要下一场大雨了。正当人们欢呼雀跃拜谢苍天之时,忽然发现,这掉下来的不是雨滴而是雪花啊!
六月飞雪,不知是谁有冤屈,还是龙王用力过猛,或者,有什么别的原因。
此时,东宁皇宫沉浸在一种焦急紧张的气氛中。锦华宫寝殿外,站着一大群太监宫女,以及东宁国君蓝秋棠。他们已经这样站了一个多时辰。一个时辰前,听说皇后即将生产,宁帝领着这一大票人匆匆赶来。当时天气还很热,谁知忽然之间天气转冷,下起雪来。宁帝一门心思都在皇后那,一直不发一言,可苦了那些太监宫女们。国君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说话,更不敢擅自离开。身上的夏装怎能抵御风雪,一个个早就冻得麻木了。而宁帝这里,早有锦华宫里的宫女找了披风和雨伞来,护的周全。
终于,一声清亮的啼哭划破这片宁静,众人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而此时,雪也渐渐小了。
“恭喜皇上,母子平安,是个小公主呢!”稳婆对着冲进来的宁帝说道。
宁帝伸手接过孩子,紧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这孩子长得很是秀气,眉眼间有一丝清冷,不哭也不笑,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煞是可爱。
宁帝用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回转身对虚弱的宁后说道:“这孩子和朕像的很呢,你瞧瞧,就只有眉毛和睫毛像你。”
宁后吃力的笑笑,孩子睫毛很长很翘,和自己确实很像,她视线上移,又瞪了宁帝一眼,孩子才刚生下来,哪里来的眉毛?
宁帝轻轻笑了笑,又摸了摸孩子的手和脚,说了句:“她的身上怎么这般凉,再拿条毛毯来。”
可是又加了三条毛毯,小公主的身上还是凉,就连抱着孩子的宁帝也渐渐感觉到浑身发冷。他只得放下孩子,又叫人加两层棉被,但这孩子身上还是一丝热气也没。
“宣王爱卿进来?”宁帝说道。
“微臣在。”听见国君的声音,王御医急忙背着药箱进来,不待吩咐,便为小公主把起脉来,瞧了一会儿,又诊了皇后的脉,开口说道
“启禀圣上,公主暂无大碍,只是天生血凉,体质阴寒,天又降大雪,故而会身体冰冷,而皇后娘娘也只是体质有些虚弱,好好将养便可无事。请陛下放心。”
听到这句话,宁帝终于放了心。皇后自从怀孕以来,便时时浑身发冷,腹痛难耐。他的心也跟着悬了几个月,生怕会出什么差池。所以今天得知皇后临盆,便着人通知医术最高超的王御医尽快赶去。自己也放下手头的事务,早早在外等着。如果不是宫女送来棉衣,他甚至都不知道下雪了。
此时雪已停了,天气渐渐暖了起来,雪也很快化了。只半个时辰的功夫,连雪水都被蒸发掉了,除了一些被冻死的花草,一点下过雪的痕迹也没。似乎今天一整天都是炎热干燥的,似乎刚刚下了一个多时辰的雪只是一场幻觉,似乎,一切都很正常。
庆和五年六月初五,东宁皇后产下一女,举国同庆。
对于柘至城的广大人民来说,这一天是很难忘的一天。因为一天里接连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是六月飞雪,第二件是本国第六位公主出生,而这两件事凑在一起,便更有非比寻常的意义。据城中某个茶楼的说书先生推测,这位新生的公主是雪神转世,所以出生时天降异象,夏日飘雪。待公主长大,必是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一位人物。这段说辞一传十十传百,越说越神,三日之后,不但柘至城,整个东宁国,甚至整个天下的人,都知晓了这位东宁国小公主是雪神转世,容貌倾城。
更有甚者,想到了两年前出生的北居国三皇子。
两年前的冬日,北居国三皇子出生。话说那日也不同寻常,寒冬腊月的天,突然变得特别的热,积雪融化,冰河解冻。太阳大喇喇的挂在天上,晒的人蔫蔫的。一声啼哭,小皇子呱呱坠地,通体炎热,天气也慢慢正常了起来。当时也有人猜测,这小皇子是火神祝融转世,非凡人也。当时也如现在般轰动,世人皆知。
烈日炎炎,寂然无风,又是一年盛夏时。
乾元殿里,宁帝正在批阅奏折,却见总管太监林宋匆忙赶了进来。
“启禀圣上,宫门外有人求见,那人自称能治公主的病。”
“请进来吧”宁帝有些意外,思索了一阵,说道。
此时距小公主出生已然有三年零一个月的光景,在满周岁之前,除了体质虚寒通体冰冷不甚活泼外,小公主并没有什么别的毛病。可就在刚过完周岁生日的第二天,照顾她的宫女发现,自从昨日下午早早睡去以后,这一整天,小公主都没醒来过。又过了一天,公主还在睡,并且怎样都叫不醒。宫中的御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这病似是嗜睡之症,却又不同于嗜睡症,试了许多方法,用了许多药,也是无济于事。
无奈之下,宫里只好派人寻求民间的名医。可这些名医一个个满怀信心进宫,又一个个满腹疑惑的出来,天下的名医寻遍,却没一个管用。甚至和尚道士之流也来看过,也都无能为力。小公主依旧安安稳稳的睡着,仿佛死去了一般。但她并没有死,只是睡着不醒。
令人惊喜的是,被折腾了许久都未醒的小公主,终于在两个月后醒了过来。能吃能玩,睡眠也正常了起来,似乎这两个月的沉睡并未给她带来什么影响。大家也都放下心来,不再担忧。只是,第二年刚过立夏,她又一睡不起了。众人先是担忧,却还是无计可施。过了一阵便又释然,也许,过一阵她便会醒了。果然,四个月后,小公主又恢复了正常。于是,仿佛习惯一般,今年刚入夏,公主又一次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