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帮我收拾一下。”阮儿打断丁一。

“哦，好。”丁一到嘴边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

五分钟后，有两个女生一前一后跳出了教学楼，消失在月光尽头。

睡觉前，丁一突然耷拉着眼皮，垂头丧气的扑到阮儿床上。阮而被吓了一跳，别扭的往里靠了些，好给丁一多腾出些地方。

“你干什么？”

“我的床刚刚被弄湿了，诶呀，一起睡啦！”

阮儿突然感觉心里挺难过的，丁一刚才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其实床铺是她自己故意弄湿的……

“嗯。”阮儿轻声说“快睡了。”

啪的一下，抬眼都是一片黑。

“阮。”丁一喃喃，像是梦话。

“怎么？”

“其实上个礼拜，我有偷偷跷课去无言听你唱歌。”丁一似乎笑了一下，又说：“真好听，怪不得每次都那么多人听你唱歌。”

“唉，你这样的女孩啊，以后肯定不平凡的，可能要当一个歌手，或者画家，设计师什么的，总之就一定要成功啊！”

丁一的话语特别温柔，像是薄薄的羽毛挠的人心里痒痒的难受，风一吹又被吹去到好远，吹到天空，吹到未来。

好久好久，阮儿听到有有人在啜泣。直到舌尖尝到轻微的咸咸的苦涩，她才意识到，原来是自己在哭。

“谢谢你，丁一。”她用很轻很轻的气息说，比羽毛还轻，更像是粉碎的烟灰，状若无物，但总有一天会变得强大，重化作火焰，燃烧至天际线，温暖整片星辰。

“谢谢你，丁一。”

“相信我，一定会的。”

深夜的哭泣，没有人听到。

但遥远的星辰、皎月、繁星、微风、时光、泪痕全部都能听见，能听懂。

听懂了蜷缩成一团，捂着嘴不敢哭出太大声，满脸泪花的少女所有无助的悲伤。

翌日，黎明之际。天空没有晴朗，灰蒙蒙一片，能清晰听到淅沥沥的拍击声。

窗户一晚上没关，被子是潮的，散发出阴冷的湿气。小巧的闹钟在脑海中滴滴嗒、滴滴嗒，时间被绕成一张密密的网，接住了夜里的梦境和清晨的阴沉。

这样的阴雨天多少都有点儿死气沉沉。想来雨应该是午夜开始下到现在，温度降下来不少，湿气里蕴含着发霉的味道。

阮儿披上一件外套，小心翼翼越过沉睡之中的丁一。时间还早，没必要这个时候起床。

她轻声走到窗前，把窗户关小了些。其间有细碎的雨滴被风吹落到女生白皙的手背上，冰冰凉凉，又很快风化。

学校操场上湿漉漉的，深一脚浅一脚踩在上面都会有水溢出。鞋子里也进了雨水，脚在里头很不舒服的舒展。虽然已经五月，但早晚的温差还是非常大，何况这种阴雨天，周围刮过去的风都带着凛冽的刺骨。

阮儿喜欢雨水，因为雨水看上去特别干净，被它洗刷过的天也会蓝的透明。趁着六点钟校园里寂静空旷，索性脱下湿答答的鞋子，光脚在绿茵里踩水。与塑胶操场不断摩擦的脚底开始泛红，有微微的疼痛感袭来，好在儿时经常这样，所以也不觉什么。

下巴高高扬起，伸开双臂，在冷飕飕的风雨里转圈，连串的雨滴似轻柔de的白纱笼罩住她，像是在光满万丈的舞台上舞动，光彩夺目。

起初阮儿是兴奋的，到后来又有些感伤，直到自己实在抵不住寒冷的眩晕和脚底的痛感，整个人像变成一滩水一样一下子睡到在地上。乌黑的长发缠绕住地底绵长的空气，一如既往散发清香。

她满脸都是水，从鼻尖淌到耳朵，从天空淌到地下，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有滚烫的感觉，继而这一丝滚烫滑落到脸颊，她默默合眼，眼睛红了一圈。

再次有意识，只因为模糊中感到有什么东西罩住自己。再然后，就是耳畔轻微的喘气声和周遭叽叽喳喳的议论，这一下她彻底清醒过来。

少年眉眼如画般俊朗，薄薄的嘴唇仍旧微微上扬，露出好看的弧度和浅浅的梨涡。

“冷不冷？”易莫柔声问道。

女生眼神空洞，点头，动作僵硬。

“走吧。”

阮儿还是点头，大脑一片空白，模模糊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群人围在一起举着手机拍照。

她站起来，晃了几晃，走到其中一个短发女生面前，女生被吓到，惊慌失措的收回手机，眼神乱飘。最后遇上阮儿目光时才松下一口气，连忙笑笑，很有眼色的快步离开。

其余人看到，也都识趣的走开。

“我送你回宿舍。”

一只有力且带温度的手臂缓缓揽住自己。还好还好，还好有他揽住自己，不然下一秒她可能真的会倒下去。在冰冷的雨水里浸泡太久，阴冷气息一点一点好像深入骨髓，雨停了，还是暖不起来。

昏昏沉沉，没有意识，脚踩在凹凸不平的水泥路上，一步一步深刻的踩着，踩着伤痛，踩着回忆，踩到天涯尽头。

她不知道，身后，十几米的地方，池子煜一直悄悄跟他们一路，看到阮儿被丁一接过才放心转身离开。那一刻，他的表情竟像个受委屈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