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怀秋大惊,横着的剑又入肉两分,血水喷射而出。
“怀秋!”司允文飞扑上前,想要去夺她手里的剑。
宣怀秋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司允文,保护我的孩子!”她猩红着眼睛求助的盯着脸色大变的司允文,现在只有他,只有他对她的不忍心才能保住她的孩子。
司允文见她寸寸紧逼,眼底大恸。咬了咬牙,他取出佩剑,飞身上前阻拦追兵。
“二王爷,您这是什么意思?”追兵首领见司允文上来缠斗,大声质问,“您忘了和瑾妃娘娘的约定了吗?”
司允文一言不发,缠着大部分的追兵不让他们继续逼近战天和他怀里的孩子。追兵们面对他多少有些忌惮,一时也不能下重手
“二王爷,您这样如何向瑾妃娘娘交代!”追兵首领眼见战天已经快要摆脱追兵,大声呵斥。
“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司允文语气平淡,手上的招数却丝毫不停。
追兵首领眼见多说无益,对着几个近身的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迅速心领神会,快步袭向站在一旁的宣怀秋。
“噗!”数柄长矛一齐插进身躯内,血水从腰间汩汩的溢出。
“怀秋!”司允文目眦尽裂,绝望的大吼一声扑向宣怀秋,所到之处挡路者被他砍杀无数,终是在她倒地之前搂住了她的娇躯。
战天听闻司允文怒吼脸色煞白。眼见追兵不顾皇后娘娘,反而步步紧逼,他拥紧了怀中的太子,向江边退去。
“战天,瑾妃娘娘有令,只要你留下太子,所有武圣军的余党家眷,一律赦免。反之,株连九族!”追兵首领步步紧逼,将战天团团围住。
战天神色一紧。数万名武圣军的战士和家眷,仅在自己的一念之间。他们何其无辜,他们的家眷何其无辜。
首领见战天的神色有所迁移,继续说道:“战天,我陆谋敬重你和武圣军一生忠勇,今日我以身家性命担保,只要你留下太子,他日你依然可以一统三军。所以武圣将领一律官升三级,世代享受朝廷俸禄。”
官升三等,世代荣华,战天的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若天间的一抹流云,淡的让人无法捕捉。一条生命,换取武圣军几万大军,他又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缓缓的抬眸,隔着重重追兵,他远远的看向倒在司允文怀中的宣怀秋。这个宁可牺牲了她自己,也要为他怀里的这个孩子换取一线生机的女子。这个他和所有武圣军曾宣誓要誓死追随的女子。
“保武圣军”!
这是她刚才用唇语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如此爱那个孩子,拼尽了生命也想要保住他怀里的孩子。可是,她却让他在生死抉择时保住武圣。
如此胸怀,才堪为武圣军誓死效忠!
前方,是波涛汹涌的浩瀚江河;后方,是不死不休的圣朝追兵。
前进,是武圣军生而太子死;后退,是尤不可知的命运无常。
最后望了眼那片留下武圣军五百英魂的树林。他仰天长叹。
一生效忠,到了今日,他却终要违逆了她。
无谓对错,他只想,为他们守住武圣军的忠义两全,用他们的生命。
咬了咬牙,战天一个纵身,跃入滔天江水中。波浪滔天,迅速将他淹没在滚滚浪潮中。
宣怀秋身子一点点的下滑,直到看见战天跳入江中,她的嘴角紧抿,不知悲喜,血泪从眼眶缓缓滑落。
我的儿,你若侥幸生还,请牢记今日的一线生机是由武圣数万军魂换来的,请……不负这份厚恩!
“怀秋,怀秋!”司允文紧紧的用手捂住她腰间的伤口,鲜血从那一个个的血窟窿中溢出,她的脸色越发苍白,苍白的近乎透明。“你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颤抖着手从怀里取出伤药,他一点点敷在她的伤口,却发现血仍然怎么也止不住。
“允文……”她轻声叹息,看着他比她还要白上几分的脸,“对不起。”
“不要说话,你不要多说话。”向来冷静的司允文手忙脚乱的扯下衬衣的白布,想要裹住她的伤口,却仅在眨眼间就把一块白布染成了血布。
“允文,再不说,我怕就没有机会了。”她浅笑,却红了眼眶。
如若当初她没有为了宣家而选择入宫为后,没有遇到那个人,那么现在,他还会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皓月的司允文吧?他向来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却终是为了她而白璧蒙尘了。
“允文,这一生,怀秋终是负了你。来生,我一定……”未出口的话哽在了喉间,只因她曾许另一个人三世情缘,尽管今日那个人想将她和他们的孩子斩杀,可当时的那个誓言却言犹在耳。
“怀秋,不要说了,我懂的,我都懂的。”司允文惊恐的感受着她的身躯在自己的怀里一点点的变得冰冷。他不争了,再也不争了。只要她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允文,你答应我,做回宣怀秋最初认识的那个司允文,好不好?”曾经,他的世界只有纯粹的黑与白,宫廷的倾轧,人间的纷乱,他全不在意。却是她,硬生生的将他扯进了这局中局。
“我答应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人为什么可以流那么多血?他心惊的看着她的儒衫湿透仍止不住汩汩外溢的血。
“如若,这次他们能侥幸脱险,我想……为他们求一个庇佑,也为所有活着的武圣军和他们的家眷求一个庇佑。”她的眼神一点点的涣散,却仍清醒着最后一份神智,为她最放心不下的人。
“我答应你,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再动他分毫。”他从来没想过要她死,哪怕在这场追捕的最初,他都想好了万全的方法护她周全。可是,他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一点点的走向死亡。是他错了,大错特错……
“允文,我不怨你……也不怨他……”
手垂落在身侧,她的眼睛缓缓的阖上。
不怨,也无悔……
“怀秋,怀秋。”司允文低声的呢喃,手轻轻的抚摸着怀里的人早已冰凉的脸颊,水滴,一滴,一滴的坠落在她的眉宇,唇瓣,终如雨下。
圣朝兴晨七年,皇后、太子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