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天上的浮云,不断地掠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素还真眼前飞速地驰骋着倒退,他明白这是不正常的,但是他的心很沉着,他是一个历遍风霜磨难的人,也是一个知道如何应对危机的人。对于如何突破巫术空间的挟制,素还真做了尝试,他在心中有着估量,他谨慎地试探后及时的收手了——那是纯然地为江宛陵考虑。
在没有找到江宛陵之前,他不准备和巫术对抗,他怕危及江宛陵。
消失的时间重新回来,它改变了时间原本的流向,就像大洪水来临时,不可一意孤行阻挡它的脚步那样,否则蓄积已久的冲击力将给两岸带来没顶之灾。过去的时间汹涌地澎拜着卷向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的素还真。由于这股逆流之势的锐不可当,空间被撕扯着不可避免的扩大了。随着通道的拓展,时间的流速更急也更猛了,顺与逆,过去与未来,相反的能量激烈地冲撞着融合着,凡人怎可与时间之力匹敌!相击的璀璨,几乎夺取了素还真的知觉,意识。在他痛不可遏,昏茫不支的时候,扩散的张力收缩了,空间趋于回稳,一切毫无预兆地平复了……
素还真喘息着躺倒……于是,夜来了!四周一片漆黑,可是,也起了一阵雾,在雾中有闪烁的光,那些光似磷火,一种惨绿的微光,旋转着和移动着。那是死人的骨头所发出的光……绿光越聚越多,而且有一股似铜臭的味道散发出来,绿色的光裹挟在雾气之中形成了一只像菌子样的绿雾,冉冉的向空中上升,而且连绵不断,越来越浓,也越来越广,那种臭味,使人眩迷与恶心。
前面有数不清的死人骨头,那是死地!素还真在明知是死地的情况下站起了身,抽出了自己的佩剑——般若。这柄剑,受日月光华,历经长久的时间陪他出生入死,早就有了灵!它的灵光透过了绿雾,为素还真照亮前路。
只是如此而已,怕什么呢,江姑娘还在等我呢!
这个素还真实在难于应付!马婆婆有了感慨。为马婆婆施术做助手的阿黎,额间不断地淌着汗,身体有支撑不住的感觉,可是,内心的自信又大大地鼓舞了她的士气,为她虚弱的生命增添了元气。一本薄薄的神册有如许能力!不可思议,我只是一员还不曾通神的巫女啊……阿黎兴奋极了!她在兴奋中将觉识转向了巫术空间中的江宛陵与阮纯臣。
他们才是受术的对象……
马婆婆的本意是促使素还真回头,因于素还真的进入,施术会出现差池,变故是不能接受的……素还真与过去的事件无关,不该牵连其中。马婆婆当然可以运用巫术将之击杀在术的空间中,只是真正的巫绝不会胡乱残害性命,如果那样做了,巫者将会受到神罚。
素还真自蹈死地——面对成千上万的死人骨头,素还真默然了,他的生命并不年轻了,他的性情,也因长久的修行而变得迂缓了,喜怒哀乐从不萦思,喜怒哀乐也从不形于色。人们以为他早已到达了寒在槁木的境界。可是,当如此多曝尸荒野的枯骨显露在他眼前时,他有了深沉的悲悯与痛苦。
他自问,我们所努力的是为了什么呢?
他不能自静了。他努力在枯骨中分辨着,这样多的人,他们活着时经历了什么呢,他们死亡时,又恐惧着什么呢,他们的灵魂真正地进入了轮回的国度吗……
一座由死人的骸骨堆叠形成的山横亘在了素还真眼前……这是一个消金毁铁的绝地。素还真提了一口气,继续向前,他前进了七八十步的距离,罡风自高处扫下来,挟着雷霆万钧的力量,素还真被风势压迫着向后退,如果他不竭力支撑,可能会全身碎在这座山前。排山倒海而来的罡风,中间像挟着无数利刃,皮肤受到打击,有一种分裂似的痛苦。但是,他觉得这比刚才陷入时空之中所遭受的迫害要小得多。
风刀不停,而且越来越猛,起先,他挺立着抵抗,不久,他察觉到自己身后有绿雾在逼近,那是有毒的。素还真以剑拄地,剑身深深插入,帮助他抗衡风势。风呼呼,整座枯骨山发出如海啸那样的声音。
素还真,素还真,回头啊——死人骨头发出歌唱,他们的声音巨大,由不得素还真不听,他们唱,回头啊,回头啊。
何必执迷不悟?你知道你现在所处的危险吗?
七情六欲迷心,万劫不复啊!
这是不可恕的!
枯骨齐声唱着……
“我照我的意志做,照我的道路走!”素还真沉闷地回答,他管不了危险了。
往下去,你的苦难正多,而且,你也永远无法再见江宛陵了。素还真,快回去吧!
“永不,我非要找着她不可。你们有力禁闭她,我也有力解救她,任何困难,都不会使我回头的。”
这样刚毅无畏使马婆婆沉默了,甚至发不出一声慨叹……素还真是这样的人吗?看来是施展的术还不够深刻,还不能警醒他!马婆婆取出了一项故人的物品,这是沾染了故人精气神的物件,她是被迫使用此物,都只因为素还真的所作所为令马婆婆感到了威胁,她开始重视起此人。
以为不再变化的空间,有了新的发展,它渐渐收缩,越缩越紧,素还真撞在了一张似网非网的东西上,看不见,但感觉得到。撞着之时,好像坚硬,又好像柔软。他被一种不可见与不可知的力量挤压着,很快,他手背上青色的血管鼓鼓的凸了起来,胁下的肋骨受力嵌入了温柔的腑脏,坚硬的头颅仿佛是被上了铁箍的桶,狠狠地受着束缚,越勒越紧——素还真睁着血红的双眼,竭尽全力维持清醒,他凝望眼前——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他相信物理,在极旺盛之时必然有消歇。空间不会无限制的收缩下去,必然会有间歇松弛的空隙。只要自己能支撑下去,就不难捱到空间恢复平稳的时候。由此一念,他豁然通悟,他凝聚自身元功以此作为抵抗,虽然得到了一些放松,可骤然的放松,使得原本紧张的身体出现了眩晕的反应。
这时候,素还真仅有一些飘忽的,朦胧的意念,整个人好像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而他身旁有一道白光,他相信这是自己的剑,便伸手去拿,他竟无力移动手。
当一个人不能移动自己的肢体时,那是身体上一个可怕的征兆。素还真明白自己真的处在绝地了。
就这样完了吗?
逃离是最明智的出路,他想逃了,甚至求生的本能催促着他凝气!他做出了决斗的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