榷,若有所得,相对谈笑。王臣道:“这孽畜作怪,不知看的是什么书?且教他
吃我一弹。”按住丝缰,绰起那水磨角靶弹弓,探手向袋中,摸出弹子放上,觑
得较亲,弓开如满月,弹去似飞星,叫声“着!”那二狐正在得意之时,不防林
外有人窥看,听得弓弦响,方才抬头观看,那弹早已飞到,不偏不斜,正中执书
这狐左目,弃下书,失声嗥叫,负痛而逃。那一个狐,却待就地去拾,被王臣也
是一弹,打中左腮,放下四足,嗥叫逃命。王臣纵马向前,教王福拾起那书来看,
都是蝌蚪之文,一字不识,心中想道:“不知是甚言语在上?把去慢慢访博古者
问之。”遂藏在袖里,拔马出林,循大道望都城而来。
那时安禄山虽死,其子安庆绪犹强,贼将史思明降而复叛,藩镇又各拥重兵,
俱蓄不臣之念。恐有奸细,至京探听,故此门禁十分严紧,出入盘诘。刚到晚,
城门就闭。王臣抵城下时,已是黄昏时候,见城门已扃,即投旅店安歇。到店门
口,下马入来。主人家见他悬弓佩剑,军官打扮,不敢怠慢,上前相迎道:“长
官请坐。”便令小二点杯茶递上。王福将行李卸下,驮进店中。王臣道:“主人
家,有稳便房儿,开一间与我。”答道:“舍下客房尽多,长官只拣中意的住便
了。”即点个灯火,引王臣往各房看过,择了一间洁净所在,将行李放下,把生
口牵入后边喂料。收拾停当,小二进来问道:“告长官,可吃酒么?”王臣道:
“有好酒打两角,牛肉切一盘。伴当们照依如此。”小二答应出去。王臣把房门
带转,也走到外边,小二捧着酒肉问道:“长官,酒还送到房里去饮,或就在此
间?”王臣道:“就在此罢。”小二将酒摆在一副座头上,王臣坐下,王福在旁
斟酒。吃过两三杯,主人家上前问道:“长官从那镇到此?”王臣道:“在下从
江南来。”主人家道:“长官语音,不像江南人物。”王臣道:“实不相瞒,在
下原是京师人氏,因安禄山作乱,车驾幸蜀,在下挈家避难江南。今知贼党平复,
天子还都,先来整理旧业,然后迎接家小归乡。因恐路上不好行走,故此军官打
扮。”主人家道:“原来是自家人!老汉一向也避在乡村,到此不上一年哩!”
彼此因是乡人,分外亲热,各诉流离之苦。正是:
江山风景依然是,城郭人民半已非。
两下正说得热闹,忽听得背后有人叫道:“主人家,有空房宿歇么?”主人
家答应道:“房屋还有,不知客官有几位安歇?”答道:“只有我一人。”主人
家见是个单身,又没包裹,乃道:“若止你一人,不敢相留。”那人怒道:“难
道赖了你房钱,不肯留我?”主人家道:“客官,不是这般说。只因郭令公留守
京师,颁榜远近旅店,不许容留面生歹人。如隐匿藏留者,查出重治。况今史思
明又乱,愈加紧急。今客官又无包裹,又不相认,故不好留得。”那人笑道:
“原来你不认得我,我就是郭令公家丁胡二。因有事往樊川去了转回,赶进城不
及,借你店里歇一宵,故此没有包裹。你若疑惑,明早同到城门上去,问那管门
的,谁个不认得我!”这主人家被他把大帽儿一磕,便信以为真,乃道:“老汉
一时不晓得是郭爷长官,莫怪,请里边房里去坐。”那人道:“且慢着。我肚里
饿了,有酒饭讨些来吃了,进房不迟。”又道:“我是吃斋,止用素酒。”走过
来,向王臣桌上对面坐下,小二将酒菜放下。王臣举目看时,见他把一只袖子遮
着左眼,似觉疼痛难忍之状。那人开言道:“主人家,我今日造化低,遇着两个
毛团,跌坏了眼。”主人家道:“遇着什么?”答道:“从樊川回来,见树林中
两个野狐打滚嗥叫,我赶上前要去拿他,不想绊上一交,狐又走了,反在地上磕
损眼睛。”主人家道;“怪道长官把袖遮着眼儿。”王臣接口道:“我今日在樊
川过,也遇着两个野狐。”那人忙问道:“可曾拿到么?”王臣道:“他在林中
把册书儿观看,被我一弹,打了执书这狐左眼,遂弃书而逃。那一个方待去拾,